老人看着脸色如雪如纸般发白的年轻人,背部承受不住已整个松垮下去,心里一痛,最后一棍落下,悲怆斐然:“昊然,你的儿子这造的是什么孽?”
“你出去吧……”老人手指颠巍巍指门口,咳了一阵缓过气,才唤了一声,语气疲倦沧桑,“老郑……”
高嘉树眼前越发昏沉,背上腻腻糊糊的难受得很,他歪歪的转过头,对神情萎靡的老人惨然一笑:“老头,真老了,这次居然让我还醒着,看到你这精彩的表情……”
“你……咳咳……”老人再次怒目圆睁,挥起拐杖就要再次落下,谁知守在门外的老郑以及撞门的凌煦,早已破门而入,两人同时奔上前,一个扶着爷,一个揽过孙,几乎同时喊着:“老爷不要再动气,身体要紧!”
“小树你……”凌煦啰嗦着叫出声,看清高嘉树现在的状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架起站立不稳的高嘉树,手不觉碰到少年伶仃的背,少年“哧”一声倒吸一口气,俊美的脸部痛得就差扭成麻花状,凌煦胆颤心惊地把手伸进厚厚的羽绒服,赫然一手湿腻的血,触目惊心!
凌煦眼眶顿时发热,心口如被一块大石堵得气也顺不过来,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不代表就能轻易接受,所以饶是他再隐忍,这次也朝老爷子吼道:“爷爷,您这是做什么?上几次差点都要了小树的命,现在他也大了……到底他还要挨多少棍您才罢休”
老爷子斜乜他一眼,冷冷道:“我教训这个逆孙不需要你来管吧?”
“我是不想管,但您别忘了,那件事发生时,您的孙子,他才几岁?”他指着高嘉树,满腔悲愤,“十岁而已……你们大人间相互玩弄权术,结果却要一个孩子来承担,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们既然容不下他,何不干脆让他脱离凌家?你们不知道,他前几年几乎晚晚做噩梦失眠到甚至依靠安眠药来熬下去……”凌煦哽咽,语无伦次地控诉,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吧!
“你们,会……毁了他的!”
“哥……不要说了……送我回晖苑吧,我……累了!”高嘉树虚虚弱弱地浮起笑容,脸颊染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老爷子听得孙儿的指责,脊背挺得更直,“咚咚”的拐杖落地声在寂静的回廊异常真切;待凌煦扶着高嘉树上车绝尘而去后,他整个人终于垮了下来,踉跄2步,竟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强装的倔强瞬间土崩瓦解,老泪纵横,哑着嗓子:“老郑,你看别人眼中的凌家,政商皆有建树,家大业大,无人敢动,谁料最后动手的却是自家人,我这辈子也没这么窝囊过,连自己的孙子也没法让他安生……”
老郑看着老人目光惨淡,疲惫不堪喘着粗气,抓着拐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心下一颤,忙扶起他,“老爷,小少爷……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您的身体要紧!”
最后,老人在睡椅上躺下的时候,看着忙出忙入的医生和老郑,扯着嗓子喊了句:“老郑,马上叫王医生过去晖苑,还有送点吃的给那孩子吧!”说完,带着一身疲惫闭上眼!
军区总医院。
到底是烧了起来,除了背上传过一阵阵的灼痛,嗓子犹如被人戳了几个洞,张嘴就如冰刀子刮过;还有脑袋,也像被车辗过般,眩晕刺痛得厉害。高嘉树忍得了全身的痛,却忍不了自己火烧般的身体,让他意识混混浊浊,他讨厌这种感觉。挣扎想坐起来,一旁的凌煦赶紧阻止:“不要起来,扯到背上的伤就不好了,要什么我帮你拿!”
“很……烫,难……受!”高嘉树指指自己,哆哆嗦嗦挤出话。
“你都烧到39度半了,能不烫么?”凌煦眼眶又红了,语气不无指责,!
“小树,为什么不躲?小时候每当爷爷要揍你的时候你都是躲得最快闹得最厉害!”凌煦哑着嗓子问,看着上身裹满白纱布的高嘉树,就像瓷娃娃一样,对于这个唯一的堂弟他打心底感到痛心愧疚,总是保护不了他!
“棍儿迟早都是要挨的,躲也没用!”高嘉树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者,在这里,情绪这个东西,没有比有总要省事得多。
“可是,爷爷他们太过分,还有我妈……”
“哥,别……怪……爷爷,你也……别说了!”高嘉树挥挥手打断他,脑瓜越发昏沉,所有伤痛却仿佛变得麻木,没有痛觉,没有回忆,没有退路,也没有未来……这是高嘉树阖上眼之前唯一的思绪。
正式退烧是在2天后,再接着,背上的伤也过了感染期,开始结疤,下地行走已不成问题!
王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又依照老爷子的口令,用最好的药,高嘉树自然也恢复得快。
这期间,整个晖苑除了凌煦,除了老郑和负责饮食的郑妈,再没人出现过。
郑妈第一天过来看到卧床的高嘉树,眼眶立刻红了,抽抽嗒嗒地哭开:“到底是有多恨,才会对一个孩子这样?”说完,语气立转,狠声骂道:“老爷太是非不分,小心老太太泉下有知定不放过他!”
老郑吓得赶紧捂住她嘴,连连哀求:“小心你的嘴,这些事轮到咱们瞎掺和吗?好好做你的事!”
高嘉树却笑了,只是脸太过苍白,笑起来有股诡异的滑稽感:“郑妈,你还是那样。好饿啊,回来一粒饭都没下肚,反倒净挨打了。”
郑妈心疼得无与伦比,连忙擦干泪絮叨地去整吃的了。
年初二这天,老郑带话过来,晚上回爷爷家。
“唉,你伯伯伯母和姑姑都在。”老郑叹了口气,说得意味深长。
“……哦。”高嘉树依然看不出任何波动。
凌煦来接高嘉树。
高嘉树坐在凌煦新入手的保时捷里,脸扭向一边,定定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言。凌煦第n次透过车后镜观察他,心里也是百味杂陈,苦味最盛。
许是车内气氛过于压抑,凌煦找了个话题:“这车帅不?Carrera GT,上个星期它在弯头山把张霁云的道奇甩了好几圈!”
高嘉树笑笑,不语,这些富家子弟,玩车赛车是最平常不过的爱好!
“等你伤好了,给你练练手。”凌煦又说,想起以前高嘉树总是缠着他要跟他到弯头山练车,不禁提议道。
“好。”
凌煦看他情绪实在不好,无奈,微微叹气,再开口已换成婉转的语气:“小树,待会,有些人的话,拣着来听,咱大男人不必要跟他们见识!”
高嘉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某些人”是谁,脸上掠过一抹厌恶,很快又恢复木然冰冷的神情。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