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东西。
唉!
从桌面上拾起薄薄的支票,恍然间,黄天有种不真实的燥热。
亿万富翁?
这也太容易了!
抬起头,环顾一下周围羡慕妒忌的眼神,他慢悠悠的站起来,抽出一张签有“黄劲程”名字的即时本票,慎重交还本人,然后抱起堆积成小山似的十五万现金一股脑丢给父母,轻声叮嘱他们归还给本人。
还钱!
按理是非常容易的事儿,偏偏黄天赢了几亿后、再如数奉还,味道就有些不一样了,更何况钱还是经父母之手代还的。意识到这点微妙之处,黄劲文、赵婧夫妇刚要叫住儿子,却发现黄天连同二老一少三名台湾人的背影已然消失在门口的灯笼下。
怀里堆着重约3斤的人民币,赵婧又是明星身份,这使得她在人群中格外瞩目,为难的看了丈夫一眼,她怏怏说,“死小子做事没有没脑,还了支票却忘记还钱,又要帮他‘擦屁股’。”“没办法,谁叫他是我们儿子。”黄劲文耸耸肩,双手往前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边夫妻两个仍在为还钱苦恼,话说黄天与台湾人刚走出大厅,一发发直上云霄的礼炮不断在他们耳边炸开。那空中绽放五彩缤纷的焰火,不但照亮了黑沉沉的院子和廊道,也映照在每一个人脸上。黄天微微转下目光,恰巧发现二老一少对天空中的礼花置之不顾,不管焰火怎么变换花样,他们都当空气一般。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三名台湾人对除夕过年完全失去感觉?黄天不知道,也不急于知道,因为正房卧室就在眼前。
轻轻敲下门,一进卧房,迎面便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旧木箱。那已经干裂的箱盖,脱漆的木板,前脸中间的铜活还隐隐覆着青色霉斑。七八十年前,老太爷就躲在这木箱里向外偷看?猜疑中,没等黄天移开视线,二老一少三名台湾人已恭恭敬敬的向老爷子问安。
“太爷爷!”
速度明显慢了一拍,黄天留意旧木箱的奇怪举动不免引起他人注意,黄思杰、黄思勇兄弟俩特意回头朝木箱多看了几眼:上了点年头的香樟木箱,解放前富贵人家必备的家具之一,并没有任何稀奇之处。于是乎,他俩看黄天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少见多怪的轻视!
鄙视?
黄天别过脸去不予理睬,私底下却偷偷朝两台湾老头竖起中指,这细微的举动虽然微不可察,却难以逃过黄老爷子的眼睛。将那孩子气的那一幕尽收眼底,老爷子微微一挑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他没有点破,而是指向古朴的木箱,朝两个儿子淡淡的说:“这香樟木箱是你们母亲的陪嫁之物!”
什么?
寡情的父亲还留着母亲的陪嫁物?
直瞪瞪的看着黄老爷子的脸,黄思杰、黄思勇两兄弟对老爷子还保留木箱一事感到如此意外,与其说没有思想准备,还不如说从小心抛弃妻子的父亲形象被现实所见推翻了,看看周围仿古的红木家具,再瞧瞧那只极不协调的老旧木箱,兄弟俩因茫然而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表现,老爷子疲倦的身子静静靠在躺椅上,懒懒的注视两个儿子,像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平淡而缓慢:“我知道,你们的母亲恨我,恨我不告而别,恨我置妻儿于不顾,恨我无情无义!受她影响,过去你们不想认我这个父亲,我不怪你们。造化弄人,天意如此!”说到这,老爷子眼中有一闪即过的欣慰,那如水的淡然中浮现些许满足,“离开人世前,还能重新见到你们,总算上天待我不薄!”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伟大的、没有条件的。
老爷子毫不掩饰的话语让黄思杰明白了这一点,他操作电动轮椅来到躺椅旁边,伸出那双青筋暴露的手颤抖着抓住老爷子前臂,面上全是哀求的神色,“爸,儿子不孝,从来没有尽过孝道,但求您看在傲天也是您曾孙的面上,帮帮他吧!”此时的黄思杰哪像一个保镖簇拥的国民党高层,反而是一名为了下一代在所不惜的普通老人。
听到这段话,黄天脑子里乱轰轰的,他没料到事情结果居然与妖艳男有关,他不禁朝对方多看了几眼。然而恰在此时,耳边冷不防响起老太爷沙哑、低沉的嗓音。
“唉,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一滴滚烫的泪水挂在历经风霜的面颊上,老爷子不断重复同一句话,隔了半响,一片长长的死寂后,他才发出一声悄然的叹息,默默点头:“说吧,什么都出来说吧!”
虽然老爷子没有马上应承下来,但黄思杰发觉还有很大余地,他原本紧张的心情和肢体不由都松弛了,紧抓老爷子前臂的双手终于渐渐松开,“傲天,把东西拿出来给老爷子过目!”
点下头,贵公子黄傲天抿了抿嘴,他鼓足勇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白纸,畏畏缩缩的交到老爷子手中,而他那张脸,刹那间苍白得如同僵尸。
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黄天站在一旁,心里急促不安,强烈的好奇心致使他如坐针毡,恨不得冲上前一探究竟。可一看见老太爷两只深邃的、包藏着无穷意味的灰色大眼睛,他马上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只能狠狠克制自己。
一时间,屋内几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电视机里的春节晚会还在继续,那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显得多么刺耳。
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老爷子摊开纸的手颤抖不已,他眯着眼睛粗略看一眼,突然抬头冲黄天说道:“去把我的老花眼镜拿来!”他指向床头柜上的眼镜盒。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看不清字一点也不奇怪。
“好的!”
站起身,黄天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乎刚才老太爷眼睛里的光、怪怪的,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却又说不出怎么回事。颇为诧异中,黄天拿着眼镜盒径直走到躺椅旁,顺手帮老太爷戴上眼镜,敏锐的目光趁机在纸上瞄了一下,身子随即退回原来所站的位置。
没想到。
实在没有想到。
仅仅只需一眼,纸上的内容已清晰印在大脑中,黄天低着头,眼睛乱转,极力抑制突如其来的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