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德华叔叔的提醒，小威廉有些不以为然。他几乎是亨利国王一手带大的，亨利国王对于他来说，就和他的父亲罗伯特差不多。
这天底下，哪会有对儿子不利的父亲呢？小威廉送走了爱德华叔叔，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爱德华叔叔真是多虑了，然后打点行装，出发去见他的亨利叔叔。
“不再带一些骑士和你一起去了吗？”沃尔特看着小威廉身边跟着的十来个附庸，微微皱眉，这几名骑士对于公爵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从人数上看，稍微少了点。
爱德华去英格兰之前告诫小威廉的话，沃尔特也有所耳闻，他不认为爱德华会无的放矢的讲这些话，如果亨利国王真的对小威廉怀有不好的想法，那么只带这十个骑士去法国宫廷，实在是小菜一碟。
“我再召集一些附庸和你一同去吧。”沃尔特朝已经骑上马了的外甥提议。亨利之前没有做过任何对小威廉不利的事情，但沃尔特出于猎人的直觉，总觉得亨利笑得很假，让人不舒服。
“不用了舅舅，亨利叔叔会照顾好我的。”少年微笑着挥了挥手，一双翠绿的眸子光泽点点，亮若点漆。他抬抬自己的长靴，“看，我穿着亨利叔叔赐给我的金马刺，一个领主是不会伤害自己的骑士的；再说了，他可是爸爸给我选定的监护人，我亲爱的舅舅，爸爸是不会出错的，对不对？”
少年穿着金色的骑装骑在马上，魁梧挺拔，腰背挺得直直的，正午的阳光从他的头顶投射下来，给他镶上一道耀目的金边；少年的眼神单纯而快活，透着对世事的信任和热爱。
沃尔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外甥，仿佛在看一个剔透如水晶的白翼天使，他在心里微微叹息，神啊，只要心底还有一丝柔软的人，都不会忍心去伤害一个这样眼神干净的孩子吧！
于是，沃尔特妥协了，然后看向站立在一旁的方糖糖，方糖糖全身罩在厚重的大衣里，看到沃尔特询问的眼神，在几乎遮住整个脸的风帽后面，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沃尔特彻底放了心，在他眼里，只要犹如神祗的方糖糖说没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亲爱的外甥，一路顺风。”
舅舅的这句话，小威廉眨着眼睛已经等了很久。听到这句话，少年一勒马缰，欢快的喊，“舅舅再见，等我回来给你带宫廷的好酒！”
然后那一支小小的队伍，跟随在小威廉的身后，很快的绝尘而去了。
“这臭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啊，沃尔特略带苦笑，摇摇头，回法莱斯城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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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我听侍从说您在找我？”菲利普王子苍白着一张很有贵族气息的脸，恭恭敬敬，垂手站立在亨利国王的身侧。
亨利回头，斜着眼看自己的儿子，瘦削的脸颊，和自己一样细长而寡情的眼，紧抿着的内敛的嘴唇，在地下室里精心捂出来的、丝毫没有血色的脸，纤细而羸弱的身躯上，几乎看不到肌肉的存在。
很标准的长相和仪表，无论拿到哪里，自己的儿子都算得上是个体面的上等人，只是，比起某人的健壮与活力，菲利普所拥有的贵族气息，似乎并不够看。
是的，和某人比起来，菲利普的气场太过微小。当那个耀眼的少年出现的时候，周围人的目光都会被吸引，就像太阳，让人不自觉的想去接近和依靠。
可是菲利普，才是自己的儿子。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真的觉得那孩子比菲利普好的话，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罗伯特？
想到这里，亨利抿了抿和菲利普非常相似的薄唇，“我叫了诺曼底的威廉公爵到我的宫廷来，他这两天应该就会到了。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他来吗，我的儿子？”
菲利普转了转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棕色眼珠，思考了片刻，最终摇头。
亨利看着菲利普，心里涌起一股失望和无力交杂的情绪，“蒂利耶尔里的城堡离我们法国太近了，是个隐患。”他沉声说道。
菲利普顿悟，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带点讨好的说道，“父亲，可在您的威严之下，威廉那个卑微皮匠的孙子，哪敢有丝毫的忤逆之心呢？”
“愚蠢的短视！”本来就被菲利普的迟钝弄得很不爽的亨利，听到菲利普的话，暴声叱责，吓得那面色苍白的少年恨不得缩成一个团。
看着自己畏手畏脚的儿子，再想想小威廉待在法国宫廷那几年，矫健的身手、灵活的头脑，亨利就不由得一阵阵烦躁。嘴上不说，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小威廉比他的儿子菲利普更加优秀。
亨利长吁一口气，决定耐心的教教儿子，“对于我来说，控制住区区一个蒂利耶尔，确实非常轻松。”
“是啊，父亲英明……”见父亲缓和了语气，菲利普松了口气，应声说道。
“可是，”亨利瞥了儿子一眼，“菲利普，你要知道，对于一个王国来说，任何一个过于强大的附庸，都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我的儿子，我能搞的定威廉，并不代表你搞的定以后羽翼丰满的他。
“所以，我的儿子，作为一个未来的国王，你要学会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能力。”亨利转过身，看着自己有点茫然的儿子，“有些事情，我可以替你做，但是，你要学会将一切可能对王国有损害的危险，扼杀在萌芽里。”
“那么威廉这次来，我们就……”菲利普似有所悟，平举起白皙纤细如女孩儿的手指，以手为刀，做向下砍状。
“如果手下都是一群兔子和鹌鹑，即使是一只雄狮，也无法保有自己的领地。”亨利再摇头，“你必须有一群得力的手下来帮你治理国家，但是，要小心驾驭，不要让他们强大到失去控制。如果他们过于膨胀，不妨敲打敲打。”
“那这次，我们就是要敲打一下威廉？”菲利普再小心翼翼的猜，生怕自己又惹恼了父亲。
“是的。”亨利点点头，“还有，想驾驭一个人，就必须善于抓住他的弱点，并针对他的弱点进行攻势。诺曼底的威廉，他的弱点是重情义，容易暴躁。他对给予过他好处和爱的人，会努力维护；而任何伤害到他关爱的人的事情，无论多么微小，都能轻易的惹怒他。
记住我的话，儿子，将来有一天也许你会用到的。”
看着儿子低头沉吟，亨利微微叹息。小威廉是一个天生的领袖，冷静、果敢，并且不失热情，即使他还是个少年，也能够让人不自觉的喜欢并追随。
作为小威廉的监护人，他几乎是看着小威廉长大的，无论是出于他和小威廉父亲罗伯特的私交，还是他对小威廉的喜爱，都是实打实的。但是这几年，他看着小威廉慢慢的巩固势力，还是生出了几分压制的念头。
而这压制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法国的未来，自己的儿子不如威廉，一旦自己不在了，过于强大的威廉公爵凭借诺曼底公国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没人能够预料得到。
而作为一个父亲，他总要为自己的儿子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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