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府两位总管郑重地送别之下,一大一小两人终于离开了这个滞留了将近一天的府邸,踏上回转客馆的归程。
达叔一路上并没有多问,不过从晓府两名总管惊人的态度转变之中,他开始有些激动地猜测起老板今日的收获来。
艾莎买下的小客馆离晓府并没有多远,当初在购置的之时的考虑就是为了方便接触恒坊。
这样的房产在京都之中,他们还购置了许多,也许是一家集市之中最为热门的烧饼店,也许是一个濒临倒闭的破私塾……这些个不起眼的地方,已经逐步结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络,开始接触与收集京都之中的各种明与暗的消息,挑选出其中有价值的,为梁爽所用。
天色已然暗下来,艾莎点燃了壁灯和案台上的烛火,房间顿时显得温暖光亮了许多。
达叔回来之后便早早洗洗睡去。
梁爽坐在案桌之前,看了一早等候在此的艾莎一眼,有些怜惜地道:“辛苦你了,最近身体还有没有再出现冰冷的状况?”
艾莎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白烛道:“全靠老板施救,缓解了艾莎身上的诅咒,现在已经很少发作了。”
梁爽欣慰地点点头道:“那就好,你身上的诅咒太过霸道,若是像玄萧那般施救,只怕你的经脉会承受不起,不过你放心,时间长了,总是能寻找到解决之道的。”
艾莎轻轻点了点头,不过面上并未出现什么欣喜之色,指了指案头上的几页纸张,她平静地道:“从这几日京都之内的民生谈资来看,似乎圣教教宗要替一个特殊的人物洗礼,接收其入教,并赐圣使之位,不过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所分析,却还无法得知确切是谁。”
梁爽闻言不禁有些动容,沉吟了一下才道:“这也许这是某种势力融合的信号,你们分出一些力量跟进一下,这个信息具有很大的价值。今日我已与恒坊坊主达成了建第十二房的协定,明日还要前往观摩第九房的作坊,定下将来我们十二房的地基,有很多事要做,你们也要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对了,还有这个……”梁爽说着在纸上认真画出了一个圆形的标志,然后道:“这是一个古铜色的标识,应该是京都某家药堂所用,你调集一些商队的人手,与他们进行药材交易,然后不管用什么手段和方法,一定要摸清楚这家药堂其中有一个发髻全白的老妪,她最近所用过的药材或者是处方。”
艾莎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点头淡然道:“老板放心。”
烛光照着她那横漠人所特有的油滑肌肤,泛出淡黄的光芒。
这个女人,即使在现在,也还带着一种坚强的冷。
梁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做这件事情一定要小心,里面的水很混,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在京都出事。”
艾莎重重地点了点头,柳眉尖上头次浮上了一种淡淡的温柔之色。
她退了两步,似乎准备告退。
梁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声:“米兰今日在此过得如何?”
清晨前往晓府的时候,也不管这小姑娘如何不满,他都没有带她前往,就是害怕会遭遇到某种不可预知的危险。
“小姐因为太困,现在已经睡了。”艾莎低头道:“她今日忙了一天,从集市上买回了不少蔬果鲜菜,替老板做了一顿中餐,一顿晚餐,不过最终还是凉了……”
“那些菜呢?”
“中午的已经分给族里人吃了,晚上的还留在厨房的碗橱之中,没人动过。”
“知道了。”梁爽目光温暖了起来,点头道:“正好也有些饿了,过一会儿再去吃点,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艾莎的嘴角微翘起来,宛若那横漠夜里的一抹月牙儿,深深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这才告退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严格说起来,这些人并算不上是梁爽下属,只是他的员工而已。
对于员工来说,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老板是否是一个好老板……
能够赋予这些沙盗的,梁爽都已经赋予了,金钱,荣誉……还有许多。
这群驼铃氏族的人,都是一些可怜的家伙,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被莫名其妙种上这恐怖的诅咒,并为那邪恶的神秘施咒者行盗十余载,也不知为其聚敛下多少的财富。
所以,梁爽把这些断绝子嗣的苦命驼铃族人都完全当成了自己人,而并不是利用,或者雇佣这么简单,不管是为了当初对玄萧的承诺,还是他自己固执的想法。
只是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必然会益发凶险起来,要顾及的方面也越来越多,再想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持续做一个好的老板,只怕不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梁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
翌日,大晴。
一大早,便有两辆四乘的豪华马车停在了客馆门口。
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一日便是梁爽前往考察的日子。
考察恒坊在京都所设的工坊,以便获得一些建设第十二房的心得或者建议。
这次考察的目的地是恒坊第九房所负责的工坊,据说是出产成品兵刃和盔甲的加工单位,自然不会有甚么凶险,也许还可以见到许多好玩新鲜的东西,所以除了达叔,梁爽还把昨日里过得闷闷不乐的米兰也带在了身边。
米兰是一个心里藏不住多少事情的姑娘,虽然她口不能言,不过眼睛却是能够说话。
至少那种独特的语言,梁爽能够看得懂,不得不说,可怜兮兮的幽怨眼神还是拥有巨大杀伤力的。
马车背向着朝阳行驶在京都平整的大道之上,外边的声响显得宁静而祥和,在这个时间段,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即使有,也不会大声喧哗,形色匆匆。与马芥这种边陲重镇相比,京都多了一份雍容的慵懒,少了那种乱哄哄的感觉。
车轮碾在青石道上,忽然倾斜了起来,梁爽不由掀开了车帘,这才发现马车已然驶上了座古老的桥梁,桥下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道,河道两旁皆是未经开发的平整大地,空无一物,放眼眺望,除了斜对角有一条宽敞光亮的大路,再远处便只有一片孤零零的黑色建筑群,整齐而森严,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