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竹声在京都无疑是一个传奇的人物。
虽然有些人会嫉妒地认为,这个老家伙只是运气好罢了,若非当年天帝慧眼识人,这个二十年前的街头小工匠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不过这也只是极少数人的想法,时至今日,晓竹声所把持的恒坊的某些产品已经垄断了天下各国市场二十余载,凭借多种多样,新颖独特的商品,无孔不入的倾销,富甲天下的身价,早早令这些不和谐的声音都闭上了嘴。
这二十余载中,就连永国的皇帝都已换了几任,可是恒坊的家底却始终没有变过。
晓竹声虽然年纪大了,却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所以他的府邸距离京都的繁华位置有相当的距离,甚至离宫廷也非常之远,孤零零地建造在城市西南角一块青山绿水之间。
他很早之前就买下了那里约百亩的土地,然后挖了一个大坑,一条渠道,接着灌入活水,植入荷花,再在塘边种上了一些柳树,同时把挖出来的土,堆积成一个小土丘,造型之后再用一些精致名贵盆景之木点缀其中,看上去也不失为一座袖珍型的青山,这就是晓府门前“青山绿水”的由来。
府邸不大,约有二十余间房,内里下人也不多,十余个而已,不过每个人都经过了仔细的挑选和细致的训练,懂得一定的知识与生活情趣,虽无法与文人雅士相提并论,却也与普通的下人判若云泥。
整个晓府内外,都透出一种随性自然的气息。
鲁八达与秦守是晓府的两名总管,分别负责外务接待和内务仓物,算起来都是那种会闲得蛋疼的职务,因为整个晓府除了每个月恒坊的各房房主会来一次之外,几乎就无人造访了,并非无人前来巴结,实在是闭门羹吃多了,京都人都知道了恒坊的这位老爷子不喜见客,所以来的人自然就少了,就算是少爷,也很少会带什么朋友回来,另外老头子最近的身体也差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整天摆弄密室内的那些瓶瓶罐罐与刀械器皿,弄出来的新鲜玩意也少了许多,仓库都空了,自然也无需内务总管多加整理看护,所以就连秦守也觉得日子难以打发起来。
于是这两个大闲人在研究了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消遣时间的方式,那就是下棋。
不过除此之外,两人便再无共通之好,比如秦守好茶,鲁八达则偏好酒,每日的对弈之前,秦守的面前必有一壶冷香研,而鲁八达面前通常是摆上一坛醉千秋。
所以往往在棋桌之上,秦守便责怪酒味扰茶香,而鲁八达却会振振有辞地道茶味自然不及酒醇,不如将茶换酒云云,这棋下到最后,却多以鲁八达醉倒为终。
今日两人又闹了开来,却是为了一子悔棋,争论不休,都已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物,却尽显顽童之态。
一个门房下人匆匆跑了过来,却尴尬地垂手立于一旁,不敢打断他们。
还是秦守最先注意到了他,先停了下来,道:“哪一房的人来了?”
鲁八达这才发现原来有门房的下人前来通报。
“回总管,门外有一大一小两人,自称是南叶国征州淇县的商户,前来拜访并说有要事相商。”下人有些紧张地应道。
秦守皱了皱眉毛:“不是坊内的人?”
鲁八达灌了一口酒,喝道:“不是早就说过老爷不见生客的么,谈生意难道不会去联系京城里的监商司?去去去,赶走他们,只要是个阿猫阿狗都想见老爷,那我们还不忙死去。”
秦守冷冷地道:“莫非门前那些十一房的人都死了?”
下人头低了下去,吱呜道:“外面十一房的人早就出来干预,不过现在全部都被打昏在了门口,是那个少年动的手……”
“敢到太岁头上动土?这些南叶蛮子难道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鲁八达眉毛一竖,火气立刻冲了上来:“通知十一房的剑队,老子出去去活剐这些个南叶蛮子。”
门房下人苦着脸道:“那个少年还说,希望两位总管莫要怪罪,他也是被迫自卫,并无恶意,所以适才他还给了小的一些东西,说要赠与两位总管,作为赔罪之用。”
他朝旁边招了招手,立刻有另外一个下人递过来了一个浑圆的紫色瓦罐和一个淡黄色泛着光泽的尖嘴葫芦。
鲁八达狐疑地拿过了葫芦,揭了开来,一股浓抑的沁香直冲鼻端。
“好酒!”他忍不住呼了一声:“这是南叶国九云沟特产的猴儿酒,除了那些剑侠,便只有南叶国的皇室可以享用,他怎么可能会有。
说着已忍不住灌上了一口。
于此同时,一旁的秦守也打开了那个紫色瓦罐,顿时淡淡的涩香弥漫在庭院之间。
“好茶!”秦守双目一亮,捻了一些放在手心端详起来:“这可是产自南叶国溺龙口永夜港的海茶,全天下只有那里才产,叶片奇涩无比,唯有芽尖可用,产量极低,其味重涩,却弥久愈香,久泡不失其味,可谓是茶中极品!”
门房下人有些忐忑地道:“两位总管,那……”
鲁八达双手抱着葫芦,已然不愿松开。
秦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笑,对门房下人道:“东西我们收下了,不过你还是叫他们走吧,和气点告诉他们,非我们不愿通报,实在是老爷身体不适,不愿见客。”
门房下人有些傻眼地点点头,便飞快地朝外跑了出去。
鲁八达看着自己的老棋友,挠挠头道:“这样不好吧?”
秦守看了看他手中的葫芦,叹了口气道:“难道要把你这个喝了一半的酒葫芦还给人家?”
见鲁八达又把怀中葫芦抱紧了一些,秦守摇摇头道:“这两人身手不凡,为见老爷一面下足了功夫,甚至连你我喜好都打听得如此详细,只怕不是好相与的,老鲁,你也应当谨慎一些才是。”
“谨慎个屁,这些个南叶蛮子的酒倒是不错,不过要想在京都搞事,再来几百个这样的都白搭,哼。”
秦守见他不忿起来,知是酒劲发作,只好劝道:“不说了,下棋,下棋。”
两人便又闷头在棋盘上杀了起来。
可没走上几步,适才的门房下人又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
“又怎么了?”这次鲁八达的大嗓门先吼了起来。
“鲁总管,他们还不肯走。”门房下人有些敬畏地看着他:“那个少年放言道,久闻天下之物,尽出自于恒坊,他特意拿来一个东西,若整个晓府有人能够认出来此物名称,他们便赔礼道歉,自行离开,绝无多话,若是无人知晓其为何物,那恒坊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这门生意不谈也罢。”
“好大的口气!”两名总管异口同声冷笑道:“是何样事物,且拿出来一观。”
门房下人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之仔细剥了开来,露出了一个半透明,内里还带有星星点点七彩之色的事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