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灌木雪原寂静得有些可怕。
穆昆伤口的血早已被止住,木塔族的伤药火烫异常,而且非常有效,可尽管伤口还在热辣辣地痛着,但他的内心却是冰寒一片。
坡上的少年依然微笑着。
就在刚才,这个实力恐怖的家伙居然连手指都没有抬一下,就挡住了全族所有精锐猎手的攻击。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穆昆宁愿选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切,雪地里那些破败的羽箭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于猎人来说,箭比刀更具备力量。
可是这种力量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现在需要面对的现实是,他们已经攻击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对象。
该死的……
尽管所有人目前还完好无损,但不难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灭口?抑或是灭族?
穆昆揉了揉乱草一般的头发,长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朝前蹒跚走了几步,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坡上的少年,一时无语。
梁爽看着这个有些颓丧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白色的长巾,抛到了他的面前,道:“擦擦身上的血迹,请放心,我不会报复你们,因为……”
梁爽优雅地笑着,仿佛不沾染任何的凡俗之气,淡淡地道:“我是大雪山的弟子。”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强大的孩子双眸之中瞬间闪过的无奈与挣扎。
大雪山!
三个字犹如炸雷一般在所有木塔人的脑海中响起。
穆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一把抓过了面前的白色长巾,翻了开来。
长巾之上,一片磅礴的雪山亘卧其中,右上角可以看到一轮醒目的红日。
这样式样的长巾,在整个大草原没有人敢仿造,因为每年的头一天,草原王都会去拜见大雪山活佛,而活佛会在整个过程中赐给他一面长巾,以示纯洁、火热的祝福与友谊,而那面长巾上的图案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穆昆是见过这玩意的,只要是草原上身居族长位置的人,都见过这种雪白的长巾。
因为草原王从大雪山归来之后,都会召开一个巨大的盛会,召来所有部落的族长,同时欢庆大雪山的祝福与诚意。
穆昆并不知道这种长巾何种地位的弟子才可能拥有,但他可以想象得到,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大雪山人可以拿出来的。
难怪这个小孩如此强悍,原来是大雪山上的苦修者……
相信了这一点后,穆昆终于长呼了一口气,他知道,族人的性命应该无虞了,大雪山的修行者绝对不会杀草原上的人,这是所有牧民的共识。
他悄悄朝所有的族人打了一个手势,顿时所有人的态度都恭谨起来。
穆昆的确认打消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甚至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木塔猎手们都不再去想了……大雪山这么做,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面对大雪山,草原人骨子里充满了膜拜与无条件的信任。
穆昆低下了头,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立刻感到了一阵眩晕,但他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向梁爽做了一个单膝拜礼,道:“没想到尊者是神山来人,刚才是我们无礼,希望尊者不要放在心上。”
梁爽示意米兰不要动,自己一步一步朝木塔人走了过来。
“是我找你们来的,刚才只是误会,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穆昆,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和你单独谈一谈!”
穆昆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朝族人下达了指令。
所有的木塔猎手迅速移到了百米开外的距离。
梁爽点了点头,继续道:“好了!现在,你可以看一看你手中铁盒的内容。”
穆昆稍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打开了铁盒,拿起了那几张白滑纸,默默地看了起来。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心里准备,可看到最后那个不起眼的落款之时,穆昆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看完了?”
穆昆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梁爽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玩味地笑了笑,道:“如果你打算留下这个东西,我不会反对。”
“不!”穆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铁盒丢到了梁爽的掌上,就像抛开一个烫手的山芋。
梁爽看着手掌中这个漆黑的铁盒,慢慢地念出了最下面的落款:鸩牧雷克。
穆昆的脸色益发难看起来。
这是一个在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名字。
鸩牧雷克,是草原上最大的家族部落——鸩牧的领头人,也是目前草原上极具威望的右贤王大人,在他的统治领地域内,居住着草原上三分之一的部落。
自从聚火节奈曼事发,左贤王与大可汗一死一伤之后,右贤王大人在草原上的威望与掌控能力就达到了一个巅峰,
眼前的这几页白滑纸,显然是一份与这位大人物有关的书信。
“这是一份右贤王私通永国,谋取私利的证据。”梁爽慢条斯理地合上了盖子,托着它,缓缓地道:“可以肯定的说,几个月前,你们左贤王大人的死,他一定也脱不了干系,不知道穆昆族长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穆昆的额头流了下来,他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大雪山修行者,无奈地道:“尊者希望我们怎么做?”
如果是别人拿来的证据,穆昆必然会质疑,可是如果是神山要插手这件事情,那么必然不会有作假的可能,而且这个铁盒还是他亲率族人杀了一个永国的剑手,从木屋之中搜出来的。
他的情绪很复杂,他知道如果部落插手这件事情,后果将会十分的严重。
尽管对于右贤王鸩牧雷克的所作所为,他也感到愤慨。
可是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的头领,他不明白,神山为什么要把自己扯进这个大漩涡之中。
在整个大草原的势力对比当中,木塔部落的力量也不过比蝼蚁稍微大一点罢了。
梁爽把他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轻轻拍了拍他的腰(以梁爽的高度只能拍到那里-_-!),道:“需要做什么,我会叫她来通知你们,这对于大雪山来说,只是小事,但为了整个西暮草原的安定着想,短时间内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
梁爽指了指站立在不远处的小姑娘:“她叫米兰,以后由她负责与你们取得联系。”
穆昆仔细看了看坡上那个一身白衣的可爱姑娘,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沮丧,我的朋友。”梁爽揉了揉已经冻得冰冷的鼻子,呵呵笑了一声,轻松地道:“这对于你们木塔人来说,并不是亏本的买卖,首先,这次你们要找盘羊和踵牛,我已经雇人各送了十头到你们部落之中,这个时候应该也快到了,其次,在将来我会在明里暗里帮助你们获得很大的利益,几年内让木塔部落崛起,令你们成为一个武力与财力一流的大部落,合作愉快的话,几年之后,穆昆族长,以你的资历,甚至还可以参与左贤王的大选……”
梁爽眯着眼睛,极具煽动性地道:“想想吧,那个该死的鸩牧雷克,他害的整个草原冬天都没有粮食吃,大家都在挨冻,而他自己此刻却躲在豪华的羊绒金帐之中,搂着美女,吃着大块的、金黄色的羊排,喝着紫红色的水晶葡萄酒,这不公平,对么?我们的族长大人。”
梁爽轻轻拍着他,同时一股淡黄色的天极真气悄悄地、轻柔地钻进了他的身体,(五阶实力的天极真气为淡黄色)直入经脉,逆行而上。
穆昆只觉得浑身一麻,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受伤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就像某根断了的弦再次拉扯,然后续在了一起的感觉。
他猛然挣脱,喊了一句:“尊者——”
不过很快戛然而止,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忽然发现手臂竟然已经能够运转如常,再没有受伤后那种令人麻木的痛楚。
作为猎人,他非常了解,这绝对不是手筋断裂后的正常表现。
梁爽飘然一退,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道:“这是我刚才承诺的一部分,代表着大雪山的诚意,相信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将来的左贤王大人,是一个手筋断掉的废人。”
穆昆反应过来之后,大喜过望,再无任何疑虑,双膝跪下,双手高举,继而抚胸,最后匍匐在地,沉声吟唱了一句草原上广为流传的誓言:愿付出生命——为了忠诚!
这是西暮草原上最有信用的效忠礼仪。
梁爽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终于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