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夕轮峰是高傲的。
峰面很大,从下往上,是一段长阶,出乎梁爽的意料的是,这些长阶居然全部都由整洁划一、长长方方的青花石铺垫而成,再不是那冷冰冰白色。
石缝之处,隐还约透出些许令人欣慰的绿来。
越往上,水雾越来越浓,两旁也有不少房舍,令梁爽有一些恍惚,仿佛此刻踏足在江南小镇的石径之中,米兰不停地打着手势,告诉他整条长阶共有五百阶,最上面就是活佛居住的地方。旁边的房舍里居住的大多是黄衣弟子,这些人都是对大雪山无比虔诚的修行者,都是活佛特许留在夕轮峰上的杰出弟子。这些人,有很大一批都会一直留在夕轮峰上,直到老死。
在大雪山的门规之中,有这么一条:大雪山一脉的存在,背负着神赋予的特殊使命,门徒投身于此,就必须为此使命守候一生,忘记私利,默默等候着神的召唤。
米兰的描述非常干涩,梁爽明显能感觉得出,这个女孩对大雪山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那份感情与信仰……
石阶是干净的,没有丝毫的瑕疵,也没有血,没有尸体,让人觉得诡异。
梁爽隐约觉得在峰顶之上,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呼吸间,心跳加速了许多,他瞥了瞥身边的小姑娘,却发现米兰嫩白的脸上除了稍微有些紧张外,并没有特别异常的神情。
这种通灵的感觉很特别,仿佛在被人静静窥视着,梁爽很肯定这并不是错觉,而且他也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路长终有尽,五百长阶终于走完。
夕轮峰顶上,只有一个大概凌台冰阁前广场的十分之一大小的平台,,容得几间小冰屋,还栽种了不少翠****滴的植物,几个浅蓝色的花苞正杂夹其中。
剩余的空间不多,却是挤满了人……
整整十个,有男有女,他们的穿着非常华丽,色彩斑斓,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草原服饰的风格,每个人都留了长长的头发,头顶上挽着高高的十字髻,异常古怪。
里面当然没有秋姨。
梁爽在有些气馁的同时,并没有丧失警惕,从玄蕴的口中,他知道有十个永国圣教的九阶术士是负责对付活佛的。
而这里,对面的几间小冰屋,就是活佛的起居之所。
十个人呈扇形死死地包住了冰屋,冰屋之后,便是孤鸟难飞的万仞悬崖。
他们有的匍匐地蹲着,紧握双拳;有的踮起脚尖,似要朝天飞去;有的盘坐在地,双目紧闭……每一个人的动作都不尽相同,唯一共同的一点:他们都是静止的。
梁爽有些畏缩地站在了远处,他知道,这里任何一个九阶高手要杀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米兰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也不敢动一下。
“孩子,既然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
赫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梁爽的脑海中响起。
声音宽厚,富有磁性,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令人心旷神怡。
梁爽猛然一惊,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并没有经过耳朵,仿佛是直接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米兰小秀眉一弯,关切地看着他,询问起来。
梁爽奇怪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刚才没听见声音?”
米兰惘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天帝之子,你是在害怕么?”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梁爽终于提起了勇气,大声喊道。
“我?哈哈……”笑声在持续了几秒,忽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刻,这才平和地道:“我,是大雪山现在的主人!”
梁爽双目一紧,脱口道:“活佛?”
“你可以这么称呼本尊,但事实上,本尊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声音喟叹着,在梁爽脑海中久久回荡。
突然,一团团的水雾有规律地收拢起来,整片区域的空气正用一种肉眼能够看到的方式开始收缩,梁爽骇然发现,一股庞大的吸力令他不由自主地朝冰屋缓步行走过去。
冰屋前,是那岿然不动的十人。
米兰惊恐之下,死命地拖着梁爽,小足在冰面上划出两道细痕,却发现根本无法阻止这个大男孩的移动。
梁爽觉得此刻四肢已完全不受控制,除了心智,整个人几乎成了傀儡。
“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只能大喊,同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抬脚朝屋前那十人之中的一人踏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梁爽睁圆了眼睛,豆大的汗珠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他踩踏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可此刻,这个男人已瞬间成为了齑粉,一团浑然的白光,从他体内迸射而出,照的梁爽睁不开眼,同时一股混沌的暖意扑面而来,浑身顿时有说不出的松泰,仿佛全身十万个毛孔全部都张开来一般。
外来的暖意使劲地钻入皮肤,在经络中形成一段又一段的暖流,细如针尖,却又连绵不绝,循环往始。
梁爽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吃惊地望着前方,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没有了,冰屋前只剩下了九个人,他们依然连眼角都没动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就是雕塑一般。同时,夕轮峰顶这个不足百平的平地,绿色仿佛多了许多,适才那些浅蓝的花苞居然开放了,碗口大的花瓣在争妍斗艳。
一步,便是另一个世界。
刚才那些藤蔓,根本没这么长,刚才那几根树苗,根本没这么大,刚才的花朵,根本没这么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爽困惑着,同时也听到了一声惊讶。
咦……
这是活佛的声音!
然后,梁爽立刻觉得自己又陷入了被操控之中,但这一次,来得更猛烈,他想呼喊,却惊讶得发现,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白光,依然是那圣洁,混沌的白光。
天地仿佛都变了颜色。
梁爽完全不敢睁眼。
温暖的能量在漏泄的同时,也寻找着一切生机的存在,并且迅速地钻入了进去,当这一切都过量的时候,温暖便成了燥热。
暖流已在体内拧成了麻绳大小,四处乱窜,川流不息。
梁爽觉得自己仿佛要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