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君入宫第二天便随众妃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余氏温婉贤淑,精明能干。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帝后虽算不上鹣鲽情深却也是相敬如宾,唯一的遗憾便是皇后早些年虽曾有孕却小产了,自此一直未有子嗣。
当云君步入凤仪宫时才知道为何历朝历代后宫的女人都愿意为了后位争得头破血流。婢女打起猩红毡帘殿内金砖铺地,才入堂屋走进殿内便有一股子香味。竟不知是何气味,只觉得身子就像在云端里。云君瞧见凤仪宫的墙壁是海棠红才记起谨姑姑说过,凤仪宫的墙壁用花椒和泥涂过,取意多子多福。
凤仪宫正殿宝座后,四扇紫檀木刻牡丹屏风,屏风两侧孔雀羽扇相交。正中央放的是珐琅鎏金景泰蓝熏笼里头,里面燃的是桃花夫人香。云雾缭绕。云君在外祖父家里头的时候外祖母也燃过这种香,不过与这个味道似乎不同,云君想大约是宫里头香料好些的缘故。
凤仪宫皇后位置下首两边黄梨花木玫瑰椅坐的依次是贵嫔许氏,淑妃佘氏,昭仪薛氏,玉嫔宋氏。皇后身着正红色缂金丝曳地凤穿牡丹广袖宫装。挽的是十字髻,髻中央一支累金丝凤凰展翅衔珠金钗装饰。一双内眦的双眸,羽睫微垂。柳叶眉上方的东珠烨烨生辉。皇后望着殿内一屋子新秀微颔首微抬藕臂道:“都起来吧,赐坐”
云君等一干人方才坐下了,皇后侧首望向身着宝石蓝镂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的佘淑妃,淑妃端着白底金边盖碗茶盏轻呷一口雨前龙井,皇后问道:“淑妃妹妹觉得今年这批新秀如何?”
淑妃捻起帕子点了点嘴角,抬起头慢慢道:“妾愚钝,如何看得出来,只觉得个个儿都是好的。”
皇后端坐殿内主位道:“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只有薛昭仪替皇上诞下了瑶光公主,淑妃替皇上诞下了大皇子。还望你们日后能够和睦共处。早些为皇家绵延子嗣。”
众妃皆应了。
身着一玫瑰紫宫装女子笑着望向皇后道:“昭仪与淑妃的福气可是旁人都求不来的呢。”这便是贵嫔许氏了。许氏平日里交好于六宫,虽说宫里头没有与她交好的人,却也未与任何嫔妃结下梁子。
淑妃听了心下高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倚于玫瑰椅上:“前几日皇上去永和宫看妾还提起大皇子说是大皇子聪慧呢。写的文章有很大的长进呢!”
淑妃虽不喜皇后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过去的,听到皇后夸大皇子不由的心生欢喜。
皇后笑道:“大皇子聪慧也亏得淑妃日日悉心教导。”
淑妃接了话茬儿道:“妾再悉心教导又有何用,若是大皇子不用心也是瞎耗费功夫的事。”
皇后极其喜欢孩子,许是因为皇后早年小产后一直未有子嗣的缘故。
这淑妃佘氏是太后的侄女儿。顺昌十年入宫初封昭仪未几进了淑妃。说起来倒也是阴差阳错,当年先帝在时本要将佘氏赐婚当今圣上,后因拟旨的大臣将佘氏错写成余氏。先帝大怒,将那拟旨大臣流放岭南。但圣旨已下,断无收回的道理便将余氏许配给了皇上。佘氏倒也是个有福气的,入宫头一年便怀上了龙胎,如今后庭子嗣不多也唯有她替皇上诞下了皇子,后宫奉承的人也不少。大皇子又聪慧,后宫众人皆以为太子的位置非大皇子莫属。
皇后转而问了些薛昭仪瑶光公主近况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
云君心中颇为烦闷,遂去了御花园。谁知刚到御花园便雷声大作,起了风须臾变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于是急忙寻了个亭子避雨,亭子外雨声潇潇,水雾朦胧。风过凤尾竹,发出沙沙的响声。云君不由想起了在外祖父家,江南的雨总是细细绵绵的,似女儿家的情意一般不绝。雨落到地上荡开一圈圈涟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的气息。雨水顺着亭子的角急急落下。
云君羽睫微垂坐在亭子里泡了盏茶,端着手里的茶望向亭子外一川烟雨怔怔出神,转而盯着汝窑紫砂茶盏喃喃道:“初入宫便册了贵人,又赐居乾清宫东厢,以后要怎么办?”
“你是在怨朕?”云君忙起身行礼,傅珩道了声免了继续问:“回答朕。”
云君道:“没有,妾只是觉得皇上对妾太好好得让妾不知道怎么办。”云君说完摇头苦笑。
傅珩坐在亭子里瞧见了桌子上搁着的茶具道:“你会泡茶?”
云君点了点头道:“只是学过泡的不好。”傅珩道:“嗯。替朕泡杯茶吧”
云君应了。照着书上的法子泡好了茶捧着汝窑冰裂釉粉青茶盏递与傅珩。
傅珩瞧了那茶杯一眼,微蹙眉品了茶道:“什么茶”云君道:“是普洱。”
傅珩将那茶叶倒在桌子上道:“这茶叶不好。”忽而瞧见了那紫砂绘金茶盏望了云君一眼语气颇有厌恶:“喜新厌旧。”
云君低着头捻着帕子瞧着那鞋尖上的花。未有言语。
傅珩继而道:“内务府新贡的龙井朕都赏给你,好好儿学学泡茶吧。”说完起身离去,王庆喜忙不迭跟上替傅珩撑伞。傅珩刚走了几步忽的回头似是想起什么对王庆喜道:“把你的伞给她。”王庆喜将伞递给疏影,疏影接过伞。
云君蹲下身子低着头道:“谢皇上,妾恭送皇上。”
瞧着傅珩远去云君方才搭着疏影手臂起身。
疏影皱眉道:“小主儿没做错什么呀,怎么皇上好似生气了。”
说完又看了看手里的伞:“可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云君苦笑拍了拍疏影手背道:“圣意岂是你我可猜测的。”又望了眼疏影手里的伞,云君拿起伞道:“既然有了伞便回宫吧,春日里湿气重。”
疏影笑着点了点头撑开青绸油伞,主仆二人回到乾清宫东厢。
云君自御花园回来后次日便去藏书阁寻了不少关于茶叶的书籍,之后便是日日呆在乾清宫东厢也不出门。每每挑灯夜读,直至打更时分方才由疏影侍候着卸了簪环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