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胡金山宅子不远有一片大屋,一间连着一间,围成了一个四合院,这里就是胡金山三人的粮仓。为了便于保管,胡金山将三人收来的粮食全部合在了一起,派出了近百家丁看护。最近灾民在城里时常闹事,这些家丁领了胡金山的命令,看管的更加严密。
这天夜里,胡金山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可又不晓得这不安来自何处,便在一个小妾的身上发泄了一下精力,刚刚沉沉睡去,就被管家叫了起来。
“仓库出事了!”听了管家的通报胡金山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胡金山吩咐几个家丁前去报官,自己随着管家便向仓库跑去。路上才知道,就在小半个时辰前,一小伙衣衫褴褛的灾民冲击了仓库。
来到仓库一看,胡金山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自己安排的近百家丁竟然没有一个站着的,一个个捂着胳膊,抱着腿躺在地上不断哀号。胡金山也顾不上这些家丁的生死,连忙跑进仓库察看损失。进了仓库,看见粮食似乎少了几袋,其余的都安然无恙,胡金山这才放下心来。找到一个受伤轻些的家丁,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家丁忍着疼痛,答道:“方才有几十个灾民冲进了院子,咱们兄弟们一起上前拦阻,谁料想这些泥腿子力气着实大的出奇,没几个照面,就把兄弟们打得东倒西歪,让他们冲进去了。他们进了仓库,抗了几袋粮食,便就此走了。”
损失了几袋粮食,胡金山不禁有些肉痛。这时官府里的衙役们也到了,胡金山拉住一个领头的,一面要他们务必要找到抢粮的强盗,一面要求他们派人来给自己看粮。
谁料那领头的衙役却道:“胡老爷,咱们兄弟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赈灾,这抓强盗的事暂时是没法管了。我看那些强盗也是饿混了头,这才抢了你一些粮食,你就全当做善事了。这看粮的事嘛,还是你自己找人来干吧。”说罢一声招呼,一群衙役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胡金山无法,只得找人来将受伤的家丁们抬去医治,又让管家赶紧去招募人手,前来看粮。
管家这边刚走,江惠如却带了一大帮人来了。远远看见胡金山便叫道:“胡东家,我的粮食没被抢吧!”
胡金山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道只怕就是你这个乌鸦嘴这才招来这次祸事,没好气的答道:“粮食好好的,没少。”
江惠如拍着胸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把我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啦。”四处打量一下,问道:“胡东家,你们看粮的人呢,怎么都没影了?”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胡金山只得以实情相告,江惠如听说之后呀呀怪叫:“这粮食没人看可怎么办?这许多粮食可是一时也缺不得人啊。”说着,对跟在身后的一个少年说道:“小林子,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现在你们就把少爷的这些粮食牢牢的看管起来,明天少爷再去保安局请些保镖。这些粮食可是少爷的命根子,那可万万出不得事。”
那个小林子招呼一声,跟在江惠如身后的十余条大汉,立刻把住了一个个仓门。江惠如满意的点点头,对胡金山说道:“胡东家,这可不是我越权,你们没有还钱之前,这些粮食说起来就是我的,从今天起,本少爷就要亲自带人看管起来,二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啊,早知道就不做这笔生意了。风险着实太大,嗯,太大。”一边说一边摇头不已。
胡金山虽然心里像是吃了个苍蝇,但见他把看粮的事情揽了过去,倒也并不在意,心道:“你自告奋勇来看粮那是求之不得,倒是省了老子不少请人工的钱,反正你的银子已经进了咱们的口袋,以后这些粮食若是出了事情,你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正待答应,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江少爷,这看粮的事情交给你那是没得话说,不过咱们现在还在不断的收粮,这些新收的粮食也是要进这仓库的,这两相加起来那可就不止二十万银子了。若是有了什么长短,日后可就撕掳不清了。由你负责这粮食的安全当然最好,不过咱们也要派上几个账房,总要每天点验一遍,大家才好放心啊。”
江惠如笑道:“还是胡东家想的周到,便照你说的办吧。”安排好账房的事,胡金山便转回家去。见他走了,江惠如拉过小林子细细叮嘱了一番,也折回家去了。
苏翔坐在江惠如家的客厅里正在喝茶,见江惠如走进来,笑道:“安排好了?这几日可辛苦你了。”
江惠如往椅子上一躺,拿过一杯茶来咕咕灌了下去,笑道:“你派去的那些人身手可真厉害,胡金山百十个家丁竟然全给放倒了,就算他不用我的人来看粮都不行。如今林一平他们在仓库那里守着呢。不过胡金山到底老奸巨猾,并不完全信得过我,又派了几个账房来,说是每天要将粮食点验一遍。你看怎么办?”
苏翔微微一笑,道:“不妨,他有他的诸葛计,咱们也有咱们的张良谋,此事我已经有了准备,只要漕帮的粮船一到,保管到时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漕帮?”江惠如讶异的问道:“原来苏兄竟认识漕帮的人,这些人手里是很有些粮食的,苏兄若能买来,便可支撑着度过这次灾荒了。那咱们设计胡金山不是多此一举么?”
苏翔道:“我哪里来那么多钱买粮?便是方大人也是没钱的。找到漕帮不是买粮而是借粮。”
“借粮?”江惠如摸不着头脑。
“不错。”苏翔遥望着厅外的一瓦蓝天,幽幽的说道:“胡金山他们这些天已经把杭州的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我猜想他们此时多半在商议如何到外地买粮。倘若此时突然有几十艘粮船运粮到了杭州,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江惠如听完已是明白了苏翔的意思,抚掌大笑,说道:“不想苏兄你除了诗词做的好之外,竟有这样的心计,真是让小弟佩服。”又道:“我这几日跟那几个老狐狸周旋,可是累得紧哪,你若不做几首新作,让我过一过这诗词的瘾,我可是不依的。”与苏翔相视大笑起来。
胡金山等人几天来已经将杭州各处粮商手中余粮搜刮得干干净净,二十万两银子也不过只用了不到五万两。看着这些剩下的银票,古贵叹气道:“早知道杭州的粮食就剩这么点,咱们借那么多钱做什么?这下可好,剩了这么多银子没用处,还要每日付利息,算一算每天要给江家小子那么多钱,我浑身上下的肉都疼。”
田六说道:“我也打听了,杭州周边各地可以收购的粮食也不多了,要收粮只怕要到江苏、福建去了。”
胡金山也是一肚子的不爽,暗暗责怪自己不该一次贷下这么多的银两,但想到扳倒方孝孺之后杭州就是自己的天下,心情又渐渐好了起来,说道:“你们将眼光放得远一些,咱们眼前吃点小亏不算什么,他日方孝孺一走,来了新的布政使,这杭州还不是由着咱们横行?那时候,多少钱赚不到?”
田六讪讪的道:“话虽如此说,但看着银子白白的流走,谁也不能不心疼啊。”
三人正为多出的银子挠头的时候,胡金山的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顾不上去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不、不好了。”
胡金山最近颇为不顺,见他一来又没有好事,怒道:“又他妈出什么事了?”
“方才铺子里来人禀报,今天一早,几十艘漕帮的粮船停靠在了运河码头,说是来杭州卖粮的。”
“啊!”胡金山惊出一身冷汗,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古贵、田六也呆住了,古贵的冷汗不停的从额头冒出,田六则反复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胡金山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之后已经稳住了心神,一拍桌子,斥道:“都不要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