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铁棍刺进虫子的咀嚼,白朗怒吼一声,把串得糖葫芦一样的虫子风车般抡得旋转,砰砰砰!周围虫子扫上天空,残肢碎甲雨点般下落。
一只虫子喷射酸液,白朗就地一滚,拾起一块铁板当盾,扑扑打在上面,碎液飞溅。“破!”他一声大喝,迎着喷射的酸液冲出去,铁盾重重撞在虫子头部,虫子怪叫一声,像砣螺一样原地旋转起来,不待它立足稳当,白朗一盾砍下,把它砍成两截!铁棍一扎,把它头部扎进地面,后面个身体还在疯狂的扭动,绿色的血液溅了白朗一脸一身。
如风雷电掣,另一只逼近的虫子正以为可以从容地从他背后偷袭,白朗已闪电般转身,铁棍重扫在它腰部,哇!虫子一棍两段,半截身体在地上剧烈扭动着,但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如瑞彩千条,铁棍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华彩,这明明是一个伤病的人,却像猛虎如入羊群,砍瓜切菜一样的把虫子打得四面迸射,虫子先前一先无前的凶悍荡然无存,被这个一盾一矛的战士打得粉身碎骨。
轰隆!最后一只工虫被扫上天空,铁棍如利刃,啪啪啪打出无数闪电,当白朗落地时,天空中漫天的虫子甲壳才零零碎碎地掉地。
刺蛇虫一直在旁边冷峻地盯着战况,它没有思想,但本能地感到恐惧,它看到一个本应是待宰羔羊的人,一个毫无装备只有一棍一盾的人,居然用这么原始的武器消灭了五十个工虫。它也是只与人类多次交手有经验的刺蛇虫,但眼前的景像完全打破了它一贯的经验,这景像在它眼中像梦幻一般。
白朗挺立着,脚下铺开一大片残肢碎甲,这时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回光返照”四个字,实际上战斗一开始时,他的身体就告诉他,无法完成他意志的要求,他仿佛能看到体内的创伤处处迸裂,鲜血滚动,他不想示弱,但喉头血腥味迫使他咳出一口口鲜血到口腔。
精神!只能凭精神支撑下去,他咬紧牙,把涌到口腔的血又吞回去,依然神威凛凛地屹立在刺蛇虫的面前,与它相比,这五十只“小狗”是完全不值一哂的,最厉害的总是最后出手,这是只液囊被打破依然精力旺盛的二级兵种。
“如果我没有受伤,你算什么?”白朗想这样叫一声,但他忍住了,这是生存较量,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借口。他高举铁棍,把最后一口气压在胸口,极度的晕眩冲击着大脑,他已经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破裂的毛细血管,鲜血大片大片地染透衣裳,极限!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到了极限。
“哇——”刺蛇虫发出厉吼,不管它是不是看到白朗的状态已到极限,天生的杀戳欲都会使它作出最后的一击,纵使恐惧,也绝无退缩。像一架轰炸机,凌空冲下,刺爪!尖刺!庞大的冲撞力!毁灭吧!
最后一击!白朗别无选择,一切都在眼前模糊着,他只看到那咀嚼上腥红的一点!
“我就喜欢杀刺蛇虫!下巴那点红的,你留意没有?打中就死!嘿嘿!每次闯到里面,就像打电动游戏一样,过瘾过瘾!不过这些家伙飞得挺快的,要是你手上没像样的家伙,别试这方法。”这是小六子说过的话,对他来说,这战争更像一场游戏,白朗喜欢他,就因为他不管多么悲惨总是那么阳光,这段不经意的对话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符,一定要刺中那一点。
他多想这时手上有一支S006啊,如果有,先前在刺蛇虫伤害孩子们时就可以杀了它,可是……
白朗举起铁棍:“就凭这个一样杀了你!”他完全没了后路,把最后一丝力量聚在手臂上,奋勇刺出,这是唯一的选择,这个选择注定了两败俱伤,因为刺中对方的同时,它的尖刺也将扎进自己的胸膛。
“我没有败给你们!”这一瞬,白朗自己的一生都在眼前闪过,他很抱歉,没有办法去解开谜团,没有办法完成队长最后的命令:活下去!但他也骄傲,最后关头,他还是印证了杀神特攻队永不言败的精神!
一人一虫在半空中眼看要冲击到一起,一场同归于尽的杀戳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突然!*中一声巨响,一道火箭嗖地射来!就在白朗快与它碰撞时打中刺蛇虫的身体,哗啦!刺蛇虫惨叫着与白朗擦肩而过,被火箭盯在地上,轰隆!大地隆烟腾起,它炸得四分五裂。
白朗重重地扑倒在地,一击落空了,最后一丝精力流出体外,这意外而来的火箭救了他,他勉强抬头,看到烟雾中,亨利手持那把正是被他修理过的火箭炮,飞速向这边跑来,在他身后,蕾莎,阿庄……还有很多红城的军人,人影重重叠叠……
白朗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睡时方垂髫,醒来已黄发。我们在摇篮的旅途中,发现自己身在坟墓的边缘。”
白朗不知自己晕睡了多久,在睡梦中,这诗句在他耳边反复地盘旋着,他记得这是大作家梅特林克的诗句,这生死交关的一瞬,他突然明白,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人类早已明白生与死那模糊的界线。
慢慢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像从前一样,又躺在修复池中,乳白色的液体包围着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回归母体的婴儿。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在修复池边的不是阿庄,而是苏珊。
她有些得意,笑得很开心:“白朗先生,上次你说我们没救你你也一样活下去,那这次又怎么说?”
白朗把脸别了过去。
“也许你是个宿命论者,认为你没死是上帝不让你死,我们救你是上帝的安排。当然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回来了。”苏珊声音更得意。
白朗忍不住说:“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看你发窘的样子,伙计,欠我们两个人情了,心里不舒坦吧?”苏珊伸出两根手指得意地摇了摇。
白朗不理她。苏珊有点无趣:“你真不必老板着脸,你要知道,如果塔山的人晚到红城一步,或者我们出动慢一秒,你已经进红城公墓了。你不觉得你很幸运吗?”
白朗说:“没有比一个女人在你耳边喋喋不休地诉说她的恩惠更不幸的事了。”
苏珊艳丽的面孔成了猪肝色,她甩袖而起:“你这个……”白朗冷哼了一声,她这才骂出来:“混蛋!”她气冲冲地走了。
白朗躺回修复池,整个世界,清净了。
但清净没持续多久,一会儿,哭哭啼啼的阿庄来了,他一看到白朗,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你哭不是因为我吧?”白朗问。
“我的初恋,我的丽娜。”阿庄伏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
白朗心沉了一下,他亲眼看到了刺蛇虫把酸液喷洒在他们身上,现在,这些中了酸液的人一定进入变异阶段,很快,就将不得不被自己人杀死,阿庄的伤心他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杀过人类,那些来不及救治进入变异的同类。
白朗沉默着,阿庄在哭泣,许久,白朗运了运气,发现自己伤势没有想象中严重,也许这次救治及时,也许气功起了作用,总而言之,身体恢复有了七成了。
他爬了起来,阿庄说:“你别起来了,你不想快点好吗?”
“我要还人情。”白朗穿上破烂的衣裳,迈步向外走去。
阿庄大叫:“喂!没人认为你欠我们什么。”
“苏珊认为。”
“她只是看不惯你摆酷。”
“那就当为了孩子吧。”白朗走了出去,身后是湿淋淋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