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怕官府杀你们的头,难道不怕我杀你们的头?官府待你们如草芥,白白的抓去服苦役,可曾有过一日一两银子的报酬?”南之乎有点愤怒,大声质问这些怯懦工匠的时候,脑子里也转得飞快,这些人说的没错啊!他们如今面临的道路有三条,一是老老实实接受官府的奴役压榨,整日为了糊口疲于奔命,这样一来,保得性命无忧是没问题的;二是现在帮助水寨建造堡垒、制造器械对抗官府,最后被放归,有可能被杀掉;三是跟着水寨弟兄造反!这第三条属于风险投资,押对了宝,造反成功,他们属于早期的功臣,将有泼天的富贵,若是造反失败,一样要被杀头……所以综合考虑,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官府统治来的稳妥!
但是听见南之乎高声质问,众喽啰手上的刀一抖,递过去一个凶狠的眼神,吓得众人立刻跪倒在地,一致表示愿意听从大王差遣。
南之乎笑了,他突然想到其实古往今来真正想造反的人不多,譬如大屠杀来临,乱兵所至,几百人可以追着几万人屠戮,但是这几万人,想的都是一个问题,能不能侥幸不死,或者能不能比别人晚死一会儿,没有人谁振臂一呼,大家起来反抗!所以中原汉族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人口,老是被北方游牧民族大规模屠戮……而且,南之乎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时空,要是历史发展走向能与自己所熟知的历史轨迹相同,那北方蛮族大规模屠戮汉人的时代,又要来临,而且这一次规模空前……
真正想要起来反抗,想造反的人,其实就那么几个,大部分人其实是被这少数人威逼着、裹挟着起来造反,等到雪球滚大了,才会看到天下云集响应的局面,到了最后各地的那么几个想造反的人,都能拉起队伍,前朝政权还未推翻,军阀混战又形成了,到了最后力量强大的吞掉力量弱小的造反者,建立一个新的政权……这是中国历史车轮滚动,一圈又一圈循环上演的把戏,称之为历史规律。
想明白了这一点,南之乎决定裹挟、威逼百姓,让他们被动造反!他知道目前这种形式下,宣传、组织、统¥战工作都来不及,虽然这三种工作是他熟知的战无不胜的利器,但是现在情势是立刻就要被大军围困在一个小岛上,这三种工作是对人做的,没了人口,一切扯淡……既然抓了工匠前来,那不妨再多抓一些人,把他们的家眷都接过来,岛上需要太多的人手……
一旦有了足够的人,就要一边进行斗争,一边进行宣传教育,把水寨斗争的合理性,宣传得深入人心,并且把积极份子吸纳进水寨的军队和管理层,建立严密的组织系统,并且开始团结骨干力量的亲戚朋友,扩大影响力……
“你们既然害怕回去被砍头,而水寨对抗官军,又少不得你们帮忙,所以我认为你们不如干脆不要回去,何苦去受官府盘剥奴役压榨?让兄弟们把你等的家人慢慢接过来,我们一起铁了心对付官军吧!如今皇帝昏聩、奸臣当道、北方强敌虎视眈眈,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官府不知体恤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煎迫百姓,大家都为了一口吃的,一片穿的,一顶遮风挡雨的房子,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而朝廷在干什么?他们夺走了我们粮食、我们的血汗钱,花天酒地这倒也罢了,更可恨他们还搞什么花石纲、生辰纲,苛捐杂税、逼死人的劳役,这一切你们都是亲身感受过的!他们养着一两百万的军队,却常常被北方的蛮族打得丢盔弃甲,榨干百姓的血汗,却要给辽人、西夏人、甚至金人纳什么岁币,把敌人当老子养着……”南之乎开始了宣传攻势,“所以,我们不能任由他们压榨我们,我们要反抗,要吃饱穿暖,要腰杆挺直堂堂正正做一个汉人,而不是做什么北方胡虏的孙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那些自称天子,却要做胡人儿子的人,能高坐龙椅之上?凭什么那些吃我们的血汗,养得白白胖胖的官老爷,就能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你们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官府、官府庇护下的恶霸、土豪劣绅,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们的,谁家和那些人没有一点刻骨铭心的仇恨?你们想想!若是没有,我南某人自杀以谢罪……”
南之乎惊讶地发现,自己很具有煽动人心的口才,刚才长长的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言情并茂、掷地有声!
众人都低下头去,若有所思,但是谁也不说什么!南之乎挥挥手,就有喽啰带这些人按照计划做工了!南之乎决定和李俊等头领商量一下,把以后的宣传教育工作提上日程,找几个识字的,会说话的人,去人群中间和他们一起做工,一起吃饭睡觉,然后把水寨主张,慢慢地渗透人心,把百姓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撩拨起来,把他们心中对水寨造反成功的信心一点一点塑造起来……
当然,李俊等人从小耳濡目染的是忠君爱国教育,所以这一点深入他们的内心,以至于造反的目的并不是那么明确,甚至无意于大宋的花花江山!所以,南之乎只能给他们灌输另一种报国之道,那就是兵谏!既然皇帝昏聩,奸臣当道,那只有自己手上有足够的力量,让朝廷慑于这种强大的力量,能听自己的建议!这也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之道,从来都在枪尖子上!南之乎很无耻地盗用了后世伟人的理论!
“贤弟,这是尊师自然真人的观点吗?”
“对!”南之乎毫不犹豫地答道。事实上,这一点都没错,所有一切真理,都是人们从自然规律中总结出来的!包括人类社会方面的真理,也是如此!因为人类社会不过是自然界的一份子!所以,师法自然,是最大的真理!
“尊师通天彻地,既然是他老人家说的,我等深信不疑!”李俊这么说,其他人跟着附和。古人往往喜欢把希望寄托在神秘力量上,这一点从陈胜吴广的做的事:“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到后来的,刘邦斩白蛇,自称赤帝子。到后来搞的什么君权神授,以及武则天篡改的《大云经》,到后来的“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甚至梁山好汉鼓捣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等,这不过是在为政权的建立寻找精神领域的合理性!恰恰古代的百姓都吃这一套!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们准备一段时候,要在包围圈上杀一条血路,出去弄更多的人上岛,顺便把宣传、组织的人手渗透到太湖周边的百姓当中去,等到小弟在外面的部署完成,相信我们一定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要物资有物资!”南之乎信心十足说道。
李俊、乐和等人都是聪明人,他们明显能感觉到南之乎不仅制造军备的能力超乎寻常,控制人心的能力更是厉害,一百八十名苦役厢军出身的俘虏,经过南之乎短时间的整顿,现在已经可以肆意在太湖周边劫掠财富,来去如风了!而且,他们对南之乎更是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