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蔡红今年四十一岁,容貌漂亮,处事周到,精明干练。她受任经理的委托,带上王国光走单位,见客户,整天周旋于男人女人中间,交际能力非凡。卖保险既是技术活儿,又是体力活儿,为揽成一笔保险,见人说好话,赔笑脸,点头哈腰,有时还得请人吃饭,左打一个电话,右跑一趟公司,成天跟人磨嘴皮子。王国光渐渐失去耐心,讨厌起这个行当来。他王国光是什么人?见人规规矩矩,做事规规矩矩,受不了滥用感情,低三下四求人。一天下午,他们谈完一笔业务,返回公司的路上,王国光向蔡红诉苦:“干保险好辛苦呀。”
蔡红抬头一笑:“是啊,向人要钱的活儿当然不好干,不过干惯了也有乐趣。”
王国光问:“有什么乐趣?”
蔡红望了望天空明晃晃的太阳,自信地说:“一笔业务谈成了,就等于一次挑战成功了。”
“好一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是被逼出来的。”
王国光说:“保险这一行是利益的行当。”
她听出了他的含义,一语双关地说:“那是!给别人保障,自己也从中受益,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王国光苦笑一下,问:“看来你挺喜欢这一行。”
她说:“这一行有它的优势。业务多就挣钱多,工作自由,时间自己支配,还认识人多,活着不寂寞,去哪儿都有熟人,我喜欢跟人打交道。”
王国光惊讶地问:“跟人反复介绍险种,解释条款,你不觉着麻烦?”
“不呀。”她睁大眼睛看他。
“女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
“你不喜欢结交人?”她反问他。
“不喜欢,我说不了违心的话,别人问多了我就心烦,社交上我不擅长。”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觉着我不是干保险的料。”
蔡红停住脚,发现了问题,“怎么了?”
王国光望向别处,说道:“我不想干了。”
蔡红皱起眉头,生气地问:“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王国光脸色一红,说道:“对我的挑战太大。”
蔡红多心,疑惑地问:“是不是我哪些地方得罪了你?”
王国光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些天全靠你,没有你,我一笔业务都揽不上,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蔡红沉思片刻,抬起头问他:“你不干保险去干啥?找好工作了?”她不知道王国光在东铁公司有工作。
“没有,工作哪那么好找?”
“不找好工作你怎么生活?干保险是辛苦点儿,见人赔笑脸说好话,但是我们是靠能力挣钱,又不坑人、害人,丢什么人?”蔡红激动地说:“老王,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脸皮薄,什么事情你大着胆子干就行了,男人嘛,顶天立地,脸皮厚一点,不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谁也吃不了你。”
王国光心头一震,惊异看蔡红一眼,她的一番话显然打动了他。他开始佩服这个女人。蔡红察觉到王国光的心思,脸颊泛起红来。
王国光迈步往前走,过一会儿,扭头对蔡红说:“小蔡,我觉着你挺了不起的。”
蔡红听见夸奖,不好意思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我也很脆弱,女人嘛。人有时候是逼出来的,为了生活你得硬着头皮干,不想走的路还得走三圈,没办法。”
王国光感叹道:“人都不容易。”
蔡红见他多愁善感,开导他:“生活有苦也有乐,人还是往好处想。”
王国光点了点头:“跟着你,你像一个敢想敢干的男人,我倒像一个畏手畏脚的女人。”
蔡红反驳道:“我说老王,你别瞧不起女人,女人什么都能干,不比你们男人差。”
王国光忙说:“是,是。”他想起吴良之流,感慨道:“人跟人就是不同,好人确实好,坏人也确实坏呀,我是什么人都能遇上。”
“那我算好人,还是算坏人?”蔡红故意问。
王国光回头说:“当然是好人。”
蔡红嫣然一笑,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他们说着话儿,不知不觉走到了保险公司大楼,他们先去营业大厅为客户代办手续,等把手续办理完毕,俩人门口辞别,王国光回后面宿舍楼,蔡红骑自行车回家。临行前,蔡红突然喊住王国光,“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儿?”
王国光说:“我每天晚上都闲着,怎么,有事儿?”
“咱们认识也快两个月了,我想请你吃一顿饭。”
他满脸悦色,痛快答道:“吃饭,那行。不过,得我请你,这么长时间你帮助我,我也得表示一下心意。”
“你别争啦,谁请谁不一样?”蔡红说完,扭身骑上自行车走了。王国光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她融入柔和的阳光里,灵巧的犹如一只振翅的黄鹂,悠悠荡荡地前飞,那黄色的衣裙一飘一摆,使他不禁想起了大辫子周秀丽。
“国光,看谁呢?”王国光吓一跳,转头一看,见任经理站在旁边,不好意思说道:“蔡红刚走,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任经理见他窘迫,拍一拍他的肩膀,询问他最近业务怎么样,他说和蔡红在一起,业务量上来了。任经理建议他多向蔡红学习,掌握人的心理,扩大人际交往面,将来在保险行业干出个名堂来。王国光客气笑一笑,不置可否,他怀疑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通过接触蔡红,王国光又改变了对女人的看法,他觉着女人与女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就像男人与男人有一定的差别,女人有像甄莎那样粗俗恶心的,也有像蔡红这样优雅漂亮的,粗俗的女人是一滩烂泥,优雅的女人是一枝翠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