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候结实遗体火化前，国平心里不忍，以居委会的名义，出了三千元钱给候结实的父母，作为对侯结实的补贴。但人命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心里总觉内疚。事后，她和家人谈起这件事，还不免惭愧。
王国光心里不平，满脸怒容，非让国平领他去见见这个骂死人的老东西，被母亲一声喝住：“什么事你也看不惯，这是你能管了的事吗？那老汉是骂人不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侯结实是被他骂死的？你去找老汉，老汉不把你骂一个狗血喷头。”
王国光不服气地说：“我有心理准备，他就是骂我，我也得骂他一顿，让他尝尝挨骂的滋味。”
母亲问：“你把他气死怎么办？”
王国光说：“气死正好，一命顶一命，让他和候结实作伴去，看看侯结实在阴间怎么收拾他。”
国平笑道：“那你不是和他犯一样的罪吗？他把别人骂死，你再把他骂死。”
母亲也说：“狗咬人一口，人还能咬狗一口？”
王国光一想也对，犯不上跟这种人玩命，但嘴上忍不住唠叨着：“那老东西那么大岁数
了，欺负人家残疾人，他就没一个儿孙了？看那德行！”
国平说：“人是最难打交道的，最不是东西，我要是下辈子转世，就不转人，转个猫呀狗呀，省着做人受罪。”
国光说：“我也是，转个老虎，专吃恶人。”
母亲笑着骂他俩：“一对疯货。”
王国光处事越来越消极，他对这个社会越来越担忧，许多事情刺激着他，经常让他怒火冲天，他经常做好事，得不到人们的认可，而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们，却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得意洋洋。他不明白，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然而，王国光最近总梦到周秀丽，有时是情梦，有时是噩梦，每次醒来都让他烦恼不已。女人的另一半是男人，男人的另一半是女人，不管结不结婚，心里头都藏着一个鲜活的异性，补充他或她缺失的情爱。他埋怨自己多情，已经年奔五十，还为婚姻痴心妄想。
这年五月，又到了社区干部换届，由于近年工作难找，社区工作人员待遇提高，社会上报名参选者陡然多起来，一个街道需要二十一名社工，而报名人数多达一百多人。国平让王国光报名试一试，王国光说自己的性格不合适，每天和居民打交道，他没有那种耐心，要是遇上刁民，说不定还闹出什么人命来。国平想一想也是，哥哥性格过于耿直，遇事不能曲线处理，做社区工作确实不合适。
当日，王国光去银行取钱，在大厅里碰见婷婷，俩人坐在椅子上聊天，王国光问起婷婷的近况，婷婷说东铁公司被兼并之后，她的位置被别人顶替了，下放到站区工作，工资待遇比以前降低了不少，回家也很不方便，正想着要辞掉工作，另找出路。王国光机灵一动，说社区正在招聘工作人员，让她去试一试。婷婷说不知道怎么报名，王国光当即给国平打电话，把婷婷的情况介绍一遍，让她替婷婷把名报上。
考试那天，婷婷准备充分，笔试和面试都发挥良好，感觉很有把握。考试结束后，国平去办事处找到主考张副书记，私下询问婷婷的考试结果，张副书记翻看一下应聘人员成绩单，满有把握地说:“郭婷婷总分排名第八，录取没有问题。”国平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婷婷，她为婷婷被录取而高兴。
可是等到发榜公布时，婷婷却变成了第二十三名，落选了。国平纳闷，去街道办事处查询，熟人告诉她，婷婷被办事处领导们的关系户顶了。国平气得脑袋缺氧，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下。缓过来之后，她只能打电话向婷婷道歉，说她上次看错了分数。
王国光听到内情，非要去纪委揭发，被国平死死劝住，他要是一告发，她就有可能为此失去工作，王国光咬咬牙，只好作罢，但是他心里对社会充满了痛恨。
王国光坐在家里总不是办法，国平给他找了个工作，去街道办事处当门卫，王国光一口回绝：“亏你你也能想得出，不去！”国平问他：“为什么？”
“我不愿意和那些官僚们打交道！”
“哥，你能不能现实一点儿，生存是主要的，你已经成这样了，还和社会较什么劲？”说到此，她停住嘴巴，没有把难听的话漏出来。
“和他们在一起，我觉着不开心，狗和狼拴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不是狗把狼咬死，就是狼把狗吃掉。”
国平一听此言，默默走开了，本来她这种作法就是多余的，哥哥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