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娜娜
我知道那里有座城堡,里面有一只夜夜哀号的天蝎狼。
我一直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飞旋,并不在乎有多少看客。因为真正能看懂我的人将不再是看客,我会邀他同舞,像两只凄美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过一座座舞台,然后兀自飞离。
实际上这些人只活在我的想像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孤独的舞者,和着优美的旋律,白昼以至黑夜。
直至我邂逅了回忆,他像一杯泡了很久的茶,当他的清香从岁月深处浮上来时,我被惊醒了。
我尴尬地停止了舞蹈,开始恐惧地暴露在他面前。他的洞察力把我的所有美妙的幻想在刹那间击得粉碎。
我决定重新审视自己。我乖乖地坐在别人的舞台前,看着幕起幕落。
回忆走过来,摘下百合,远离舞台。
星星眨着眼睛。我又走进了自己编织的另一个童话。
他属蛇,天蝎座,在我面前建造起一座神秘的宫殿,并为我打开门。我不会做观众,所以才变成了百合。可是面对着那扇为我而敞开的门,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我看到了金碧辉煌,看到了一条悠远的走廊。墙面上陈列着许多画。我看不懂它们,却被强烈地吸引着。大厅里有一条美丽的蛇。它的舞姿优雅,高贵,从容,就像是我梦中的回忆。它为我一个人而舞,像古典骑士,缓缓走来。
我总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实际上我错了。我离我自己是那么远,以至于陌生得难以相认。
看到这条蛇,就仿佛看到了孤独的自我。“花自飘零水自流”,花非水,水亦非花,顾影自怜,暗自神伤。
我靠近他,那个洞穿我灵魂的回忆。我们相拥起舞。大厅内灯火绚烂,让我无所适从。他熄了灯。
在黑暗中,我看到自己慢慢绽放,像朵盛世的百合。
他后来说,那时的我不是陶醉,而是麻醉。我很感激他指出这一点。可是这却是他身上的一根刺,把我从梦幻中惊醒,可他自己却只能是停歇在花朵上的蜜蜂,变成我永远的回忆标本。
我喜欢叫他月狼。在明月半悬时,在悬崖上,发出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却震人心魄。我一直把这幅图景作为他的画像,他却总是不置可否,微笑一下,以示无可奈何。他的微笑是我永远猜不透的谜。
蛇和天蝎,绝妙的组合。我被它们深深吸引,以至于后来再碰到属蛇的天蝎男子,我的心都会一阵阵剧痛。孤独是我一生无法逃脱的宿命。我就像是一只荒原狼,在荒原上行走,带着凄厉的哀号。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荒原狼”。如果我是一头在荒原上行走的狼,噬肉吮血,将是一件多么释放的事。
我渴盼着那一天。所以当我遇到回忆,我想把他变成荒原狼,可惜他不是。他永远摆脱不了蛇的雍容华贵。他带着一贯的自傲自大,妄图控制我的生活。
可是有些事情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例如感情。我对他的惊愕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毕竟能读懂我的人不多,包括我自己。
我像迷失方向的小鹿,裹着陌生的自我,在森林里乱撞,结果碰上了回忆这个猎人。可是悲剧也就此开始。因为再好心的猎人终究是猎人,捕获是伟大的胜利。我可以设想,他会影响我的一生。
然而他像汽化了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永远地消失了。我拼命地寻找,可一切并未如我想像地那样开始,却如我预料的那样结束了。
平实,从容,“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回忆就像一阵风,在吹皱了我的心河之后,悄然离去,而那涟漪却迟迟不肯消失。
我知道多年以来,所有的往事都会被雕塑成回忆,矗立在我眼前: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的名字叫回忆,容纳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却带走了属于他的我的幻想,把我一个人撇在舞台上。
其实多年以来我何尝不是一个人在独舞,像朵骄傲的百合,靠运动来维护脆弱的灵魂。美丽的回忆,是个遥远而古老的童话,我永远都踏不进去。唯一能做的只是遥望。我知道那里有座城堡,里面有一只夜夜哀号的天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