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晋王入宫请安,请过了安,就到袁贵嫔的寝宫去了。呆在袁贵嫔的寝宫一直没走,宫女、太监们都拿了晋王的赏赐,倒也没人说些什么。
到了二更天有个小太监来了,附在晋王耳边说了些什么,晋王和我匆匆朝皇上的寝宫走去。李全福迎着我们,低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儿,刘正雄也来了,晋王忙说:“多带些人守朝天门。”刘正雄领命去了,晋王和李全福走进了皇上的寝宫。
我独自一人到了朝天门,成败就在今晚了。现在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一旦不起,晋王的性命就岌岌可危。莫不如现今放手一搏,还有一线生机。我的心跳个不停,可晋王一旦成功了,那么太子……我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忽然听有人大喊“太子谋反了,带兵攻打朝天门了”,我往下看去,只见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乱成一团。刘正雄命人放箭,太子的人才往后稍稍退去。在火光中,我看见了太子,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英挺了,他穿着金盔金甲,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把长剑,镇定地指挥着他的人马往前冲。
太子大声说道:“刘正雄阴谋造反,不准孤入见圣上。你等受他蒙蔽,还不快快擒拿刘正雄,免受牵连。”
守城的士兵似乎有些犹豫,箭放得不像刚才那样密集了。刘正雄忙再命人放箭,神色似乎有些慌乱。我在心里暗自着急,这个刘正雄竟是如此无用。太子见箭放得少了,忙指挥人马往里冲。我闭上眼睛,知道完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在晋王和李全福的陪同下走上了朝天门,太子的人马一见皇上,都跪了下来。太子犹豫了一会儿,也下马跪在地上。刘正雄忙派人把太子押了上来,皇上安抚了跟随太子的人马,令他们回去了。
太子跪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有话要说。”皇上叹了一口气,命人将太子带到他的寝宫。我知道,一切转危为安了。
原来,今晚二更左右,李静莲按照约定跑到皇上的寝宫,告诉太子皇后得了急病。太子本不愿离开皇上寝宫,经不起李静莲再三催促,加上太子也怕如果皇后病重,自己不去看视于情理上说不过去,因此也就随了李静莲去了皇后殿。这边李全福带着刘正雄的人将太子的心腹都抓了起来,并命御林军将皇上的寝宫围住,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太子见皇后无事,就知道中计了,急忙回到皇上的寝宫。可御林军不放他进去,他一定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他坚毅果决的性格决不会坐以待毙,因此就带着东宫羽林军打了进来,想除掉晋王。在这个计划中,我唯一漏掉的就是:我没想到刘正雄那么无用,他无论在地利上,还是人数上,都较太子占优势,可他险些酿成大祸。不过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以太子的英武,刘正雄岂是对手?如果不是皇上来了,恐怕晋王今晚凶多吉少。
我朝皇上的寝宫慢慢走去,到了寝宫门口,就见太子在御林军的押送下,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们相对无语,深深地凝视着对方,在他的眼里,我只看到了深情。半晌,他低声说:“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多注意点,你看起来瘦多了。”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他看着我,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绢,说:“这个我一直带在身上。”我仔细一看是他生日那天,他从我这里拿的那块。他轻轻地用手绢替我擦眼泪,擦完,将手绢放到袖子中,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再也回不去了。”说完,就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我知道这是我今生见他的最后一面,恐怕无缘再见了。
我进了皇上的寝宫,只见皇上正躺在床上,仿佛在想着什么。晋王和李全福站在一边,都不说话。晋王示意我出去,恰好这时皇上睁开了眼睛,皇上看了我一眼,我忙行礼。皇上示意晋王和李全福出去,晋王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就退了出去。
皇上只是望着上面,并不说话。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他最疼爱的儿子率兵入宫挟制了他。现在皇宫都在晋王的控制之下,李全福、刘正雄都效忠于晋王,皇上只有听命而已。今晚他选择了帮晋王,因为他明白一旦太子入宫,他的结局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变成了他被太子挟制而已。作为父亲,他想必感到深深的痛苦,儿子们的背叛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我低声说:“父皇,晋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太子继位,恐怕晋王性命不保。”
皇上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清儿心肠太软,恐非帝王之资。”
我忙说道:“晋王仁孝,继承大统,必能令兄弟得全。”
皇上不再说话,从他那深思的表情,我知道他一定想起了大周王朝最血腥的日子。皇上的祖父世祖皇帝猜忌兄弟,将兄弟屠戮殆尽。后来皇上的父亲高宗继位,因为年幼,外戚、权臣相继弄权,朝纲混乱。直到皇上继位,除掉了吴宝国、何庆余这种局面才结束。
皇上幽幽地开口说:“清儿的生母是为朕而死的,当初朕要给她封号,皇后不准,说有违祖制。可她没有封号,清儿将来的地位……她怕我为难,就自尽了。朕因此对清儿一直心存愧疚,心里也最疼他。可朕知道,如果对他太好了,宫里的人难免嫉妒,清儿又没有母家的势力庇护,明枪暗箭,恐怕难以长大。于是就选了一个失宠的妃子母养他,表面上对他母子都很冷淡。没人在意他,他才能长大。”皇上的神色有些茫然,只听他低声自语道:“如果朕当初不顾及那么多就好了,她也不会死,朕为这个宝座失去得太多了。”
皇上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朕本想好好给清儿选个才貌双全的妃子,陪在他身边,弥补他幼年丧母的缺憾。可他因为生母的事情怨朕,不肯同意。朕只得罢了。”
我不说话,皇上笑着说:“朕心中原定的人不是你。”
我也笑着说:“臣妾知道,父皇心中原来选定的人是傅良娣。”
皇上略点了点头,又说:“不过那年朕的生日,清儿拉着你让朕赐婚。朕还是很高兴的,清儿终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想起往事,我也笑了。
皇上看着我说:“朕后来知道,清儿没选错,你是一个难得的女子。当时清儿被监禁起来,你跑来求朕赐婚,朕的心中很感动,后来的事情让朕更明白了清儿没选错。清儿对你的感情很深,朕希望你好好辅佐清儿,让他成为一代明主。”
我忙跪下,说道:“臣妾谨记父皇教诲。”皇上摆摆手,示意我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