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媚温和的笑意深深沁入心田,予淑一个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二人从来都是很好的姐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娴贵妃,她高高坐于台上俯瞰着她,将她从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中自天上打落人间。就算这一切都是皇上一手安排的,她不是应该很恨么,为什么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叫她姐姐?
或许现在当羞愧那时的决定,居然对一个仇人喊出这样亲昵的称呼,算不算是很无耻呢?……无耻?予淑皱皱眉,唤她姐姐,并没有觉得有多耻辱,见她闻言回首时,心里的高兴如同孩子般的表露无遗。
难道只是已经不在乎了?或许吧,予淑轻轻一叹,能忘记所有的嫌隙恼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如旁人常劝自己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忘记罪臣之女的卑微身份,如果真的能忘记,那么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就不会总是觉得低人一等了吧。
只可惜,这样的经历,越是想忘却,记得就越清楚。
可是,姐姐的名字,为什么偏偏就是记不得了呢?予淑愁眉紧锁,却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无遗,只借口想出处走走,便起身离开。室外日上中天,巍峨高大的宫墙将四面都围了起来,琉璃瓦闪烁着莹莹华彩,像极了离别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仿佛自己出去的不是两年半,而仅仅只是两天半而已。
一阵微风拂面而来,予淑恍惚间想起,她不是记不得姐姐的名字,而是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娴贵妃并没有派人跟随她,想来知道她此刻心烦。她总是很会窥探人心,但是就算如此,就算居在凤仪宫,就算用度参比中宫,却不能是皇后。
突然有些想念太液池畔,那里有初遇锦宸和曲适的地方。闭月台坦荡平展,锦宸的心思却那么难以捉摸;落玉亭檐角勾错,曲适的眼睛却仿佛能望穿她的心。他的话虽然有些伤人,却无一句不是她心中所想。只不过女儿家的美梦被这样直白地戳穿,着实有些可恨。
曲适……为什么突然有些想他了?予淑轻轻一叹,他是名门之后,状元相公,朝廷要员,她不过是和肴佳一样的人物,只是蒙他怜惜和照顾,却不是同路人。对于他这样的人,仰慕就足够了。何况,自己还是罪臣之女……别人可以表现出不在乎,而她永远不能,是以长怨恨。
琉璃瓦反射着绚丽的华彩,呛得人直想流泪。恍然间感觉有人朝她走来,也不说话,只是在身后缓缓站定了。予淑颔首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面容分外和善的女子。约摸二十多岁,衣着朴素中带着华丽,她翩然站定,亦有些好奇地看着予淑。
予淑轻轻蹙眉,只觉此人有些面善,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仪态不凡,看样子应该不是普通宫人,可是偏偏想不起是谁。
“您是……”总是这样盯着人家瞧是很失礼的,予淑连忙没话找话,因为她此刻并不太想和别人说话。
“我叫苏芫丽,她们都叫我丽妃。”见这个丫头呆呆傻傻的,丽妃唇角勾起一弯浅笑。
连随意一笑都如此倾城,真是个美人胚子。这个人她是见过的,多次皇宫家宴,她都端坐在徐太后身侧,而皇上则与方蕴娴同席,偶尔望向她,神情从来都是温雅有礼的。予淑赧颜笑笑,福身行礼:“婢妾见过丽妃娘娘,今日有幸一睹娘娘芳容,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之姿。”
“都是娘娘了,老了。”丽妃只是苦笑,“你是谁?”
予淑盘算了一阵,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在皇上还没有明确表态之前,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她已经给曲适添了麻烦,不能再生枝节。
“秀女崔皓雪参见丽妃娘娘。”予淑不卑不亢地望着她的眼睛。
“你这个丫头呀,胆子真是大得很。”丽妃一点架子也无,丝毫不顾忌二人身份尊卑,当即上前挽了她的手,“本宫今日听说有个秀女给了贵妃妹妹脸子看,原来就是你。”
居然这么快就传开了……那她有没有知道自己就是予淑呢?任她勾着自己,也不急于辩白,只待看看她想怎样。
“不过想来她也没有为难你……娴妹妹从来都是面冷心热的。只是,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之前认识一般?”丽妃眨眨眼睛,好奇的样子像极了孩童。
予淑不禁一笑,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面色可亲,比那整日冷颜的方蕴娴不知好了多少倍。只是毕竟初遇,予淑也怕说错了什么招致话柄,只道:“其实皓雪觉得娘娘也很很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丽妃大笑:“好一个口甜舌滑的,怪不得娴妹妹不似从前那般。”
“从前怎样?”予淑好奇。
“若是从前,阿娴对你们这些没规矩的最少也是廷杖伺候。”丽妃突然正色,眉目紧了一紧。
听那一声“阿娴”自她口中而出,生生有些怪异,却又偏说不出个缘由来。予淑不动声色,只笑道:“我看倒觉贵妃娘娘果断——”
偷偷瞟了眼她的神色,未见任何异样,予淑更不知她想表达何意了。只随着她漫步宫廷,行至不远处一座曼妙庄严的宫殿,丽妃突然驻足道:“瞧姐姐只顾与你乱说话,都走到自家宫苑里来了。妹妹还未曾来过我庄华宫吧,姐姐与你一见如故,不知妹妹可否赏脸进去喝口茶?”
不知不觉中,她竟已自称姐姐。予淑可不敢这样唤她,只道:“娘娘盛情相邀,婢妾自当应从。”
“不必唤我娘娘。”丽妃笑道,“我还没那么老,就叫我姐姐吧!”
予淑只得点点头,任她握住自己的手心,掌心腻出微微的汗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重视了?恍惚间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到庄华宫,丽妃便请她坐于正堂。予淑不敢推辞,只得讪讪坐下。四周的内侍宫女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可见丽妃平日治下之严应该不下于娴贵妃。只是她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好?予淑尚自疑惑着,已有宫女端上茶水,置物无声,趋行如仪。
予淑心下想着,端来的茶水看也不看就一口喝了下去,望着宫女错愕的神情,她连忙用袖子掩住口,惶惑地看着丽妃:“娘娘,这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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