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宫顿时有些心虚，当即和其余之人一同跪下：“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求圣上开恩！”
“你们先下去吧。”锦宸沉声道，见众人离开，他才轻轻地触碰着她红肿的脸颊，“疼吗？”
予淑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哽咽着扑到那有些夜风凉意的怀中：“皇上，我今天回来晚了些，孙姑姑就要打我，我躲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柜子摔在地上，她又来打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也不该撞了柜子打碎您的东西，也不该惹她生气……”
“好了。”锦宸柔声打断了她的嗫嚅，转而温和地一笑，“我知道了，不怪你。”
予淑讶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这么简单就相信了自己，这下是真的热泪盈眶了。锦宸绽开完全的笑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别哭了，要是把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哭花了，我就不喜欢咯。”
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予淑哼了一声，抹了把眼泪转过脸去。脸上热辣辣地疼，不知是那一巴掌的缘故，还是脸红臊得。
“皇上对我最好了。”予淑破涕为笑，眨眨眼看着锦宸，“从来都是我的不对，也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锦宸将她打横抱起，轻松得如同抱起几本书来似的。将她放在椅子上，他温和地道：“此事我会处理的，你就暂且不要挂怀了，好吗？”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温柔似水的眸子，予淑就感觉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语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真是乖孩子。”锦宸拍了拍手，传菜的侍女鱼贯而入，一盘盘佳肴珍馐依次罗列于眼前。予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怎么能和皇上一起吃饭呢？这样好像不太合规矩。”
“没关系。”锦宸拍了拍她的手，将擦好的银筷放在她手里，“你和我在一起，没人敢这么说。”
予淑接过筷子，刚夹了几口菜，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锦宸见他闷闷不乐，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而不愉快，只拼命地给他夹菜。予淑懒懒地动了几下筷子，忽地叹道：“她们给我安排最差的地方睡，今晚又要在这里趴一夜了。”
锦宸听说了她昨晚的壮举，只是一整天都在为国事而操劳，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听罢，他放下银筷，对外面喝道：“来人，传孙尚宫。”
孙尚宫一进门就行了礼，也不敢抬头，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予淑怨怒地看着她，对方还是不予理睬。锦宸冷然道：“孙姑姑，朕敬你在宫中是有资历的人，希望你能稳住宫中形势，无事生非就没有必要了。予淑还是个小姑娘，你们遇事也要互相让着些，不要什么事都让朕操心。”
“是，奴婢明白。”孙尚宫永远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口吻，让人还生气不得。
锦宸点点头：“今天的事，你要给予淑道歉。”
孙尚宫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奴婢职责所在，并未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予淑姑娘，我说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气话是可以说的，歪曲事实就是罪了。请皇上饶恕奴婢。”
予淑气得满脸通红，甚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难道你以为我跟皇上信口雌黄了？皇上叫你道歉，你没听到是不是？”
孙尚宫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除非你是主子娘娘，否则请恕奴婢定要管教，因为这是我的职责。只要皇上还任命我做一天尚宫，我就要尽完这一天的责任。”
这句冷冰刻板的话，当时听起来只让予淑更加气愤；可是以后有一天，听到类似这样的一句话时，她却泪流满面，甚至还因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锦宸沉默了一瞬，忽而低叹道：“我知道了，此事不用再提。回去你给予淑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大家都安宁些。”
“皇上——”予淑出声打断孙尚宫的应语，使劲地扯着他的袖子，“我不要一个人睡别的地方，我要和你睡。”
锦宸愣了一下，忽地像被一大口翡翠丸子呛住一样大声地咳嗽起来。予淑连忙舀了一大勺汤灌进他的嘴里，又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心点吃，别噎着了。”
锦宸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这才板起脸来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皇上您理解错啦。”予淑撅起小嘴，“我不是说要和你睡在一起，我是说，你的寝宫那么大，肯定有宫女住的地方吧——要不然半夜渴了，谁来服侍你啊。”
锦宸理解地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些：“哦，我明白了，你想当上夜宫女是吧——可是守夜宫女已经有人了，蘅兰做得不错，随随便便把她调开也不好。而且，这个工作也很辛苦啊。”
“皇上肯定觉得我是教坊司出来的，所以什么都做不好。”予淑侧过脸去，瞥了他一眼，眸中泪光隐现。
“奴婢倒是有个办法。”孙尚宫恨不得早把予淑调开，所以当即道，“侧殿的耳房是嫔妃的待寝室，里面可以住一个人，不如就让予淑睡在那里好了。”
锦宸当即拍板：“好，饭罢你就带她安置在那儿吧。”
“是。”孙尚宫站起身来，轻道，“请圣上示下，今晚要召寝哪宫？”
“不必了。”锦宸笑道，“各宫都在为后日的中秋宴忙碌，朕就不叨扰了，你也下去吧。”
听说有家宴，予淑忙问：“中秋的家宴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锦宸给她夹了一片水晶肴肉，笑道，“不过这次你就坐在我旁边好了——不用再去吹xiao了。”
“为什么？”予淑有些不解。
“因为你已经不是教坊司的了，我为你去了贱籍。”锦宸道。
予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起来谢恩，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身子。喉头一阵酸涩，她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锦宸温暖的怀抱将她纤弱的身子揽在其中，他软语温柔，“从今以后，朕只允许你为朕一个人吹xiao。”
言语说得霸道，予淑却不想反驳，此时此刻，反而有一个温暖的小种子，在心底慢慢地开始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