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对谁说?”崔逊故作惊恐万分状,“可千万别坏了我在长安的名声啊。”
“我倒是想知道大哥你有何名声。”予淑笑吟吟地说。
“你不知道?”曲适忽而蹙眉,似乎对予淑的少闻很是无奈,“崔公子可是大齐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才,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大齐的官家少女对他的仰慕可谓如同绵绵春雨连续不绝,滚滚春雷轰鸣不已,那些春闺少女们为了有机会嫁给他,都不愿参加采选入宫了。”
“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还……”予淑还未说完,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咦,曲适方才说的那话好生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原是锦宸用以形容曲适的,没想到却被他用来描述了别人,还用得恰到好处。果然穿一条裤子便狼狈为奸,予淑恼恨地想,这两个人臭味相投,都不是什么好人,师父说不要和坏人做朋友,嗯是的,下次要暗中提醒一下大哥,应该离曲适远些不要被他带坏了。
崔逊并不在意,只是浅浅笑道:“公子,我们此行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只是不知回去后应当再如何?”
曲适淡淡地道:“皇上定然还会再派人巡关,只是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派我了。小崔,你回去之后休息几日,再代替我去一趟大同,顺着长城替我探访何处还有荀家的踪迹——皇上那里,我会向他说明,以他对我的信任,应该不会多说什么。父亲告老还乡,自然可以不管这些事儿,我却必须留下,一步都不能走开。”
“公子英明。”崔逊道,“与其无头苍蝇似的去寻找荀家家主,不如先探访好荀家各处的实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举甚好。只是单单防备荀家,似乎有些片面了吧。”
曲适点点头,沉吟道:“你说的也是。荀家有徐大人看在那里,自然不必担心。平西大将军萧端继承父亲萧典的武职驻守玉门关,力量不容小觑,听说你与他熟识,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逊轻轻阖上眸子:“萧端,平西大将军萧典第五子,继任父职镇守玉门关。本来算是世子,开平十二年与他父亲一起被削了爵位。这些被剥夺爵位的人,先皇除了却不除尽,既然已经背了名声,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先帝当年也是因为用人之际,为彰显仁慈,故不加重罚。”曲适淡然道,“我们在此叙说并无意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多的不忿,也该过去了。”
“是啊。”崔逊苦笑,“与我何干呢。”
“但是小妹啊,你还是应该知道些应该知道的事情。”崔逊愀然道,“单靠任性和逃避是永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如果你不想继续承受痛苦,就应该……唔,我说好妹子啊,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还是曲适拿出一床被子来,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崔逊替她掖好被角,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无从开口,只能变成叹息从口中逸出。曲适打了个哈欠道:“小崔你辛苦了,也休息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我昨夜与师父聊到深夜,有些乏了。”
崔逊看着这两个接连睡去的人,本来并无睡意的他竟也觉得有些倦意。这两个人怎么说睡就睡了呢?他无奈地想,难道是自己的话有催眠作用么?这可糟之极矣,以后若是讨了妻子,睡觉时岂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予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厚实的两床被子,暖得有些过头了。嗯,昨晚还被冻醒了来着,是谁给他加了层被子?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身边的曲适侧着身子呼呼大睡,整个脑袋几乎要埋进被子里去了。最外面侧卧着一个人,心口对车门披着一块大毯子呼呼睡着,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像崔逊。予淑坐了起来,使劲地又揉揉眼睛。
此时天色并不大亮堂,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黄昏还是黎明。马车还在骨碌碌地行进着,颠得人困意连连。崔逊呢?予淑爬过曲适凑近车门,车轮似乎撞到一块大石头,朝右狠狠地一倾,随即又正了过来。予淑重心不稳,重重地压在曲适的身上,只听他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身上趴着个人儿,还朝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曲适皱着眉头将她推开,翻了个身子又开始呼呼大睡。
予淑的脸红到了耳根,也连忙爬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卧在车厢门口的那人听见动静,连忙坐了起来。他打开车厢的门,一股清晨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吹散了予淑的倦意。这边曲适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还缩了缩身子,紧紧地裹着衾被。开门的刹那,她看见崔逊有些瘦弱的身影正奋力地驾驭着马车,见后面有人开门,便将车停下了。
予淑恍然间有些失神。刚开始接近他,唤他大哥,只是为了激怒曲适,却不想越来越被他吸引,喜欢听他讲故事,喜欢看他微笑的样子,喜欢看他的背影。锦宸的那挥之不去的背影渐渐开始模糊,予淑睁开眼睛,最想看到的已经不是他了。
他回过头来,予淑听见方才侧卧车厢门口的那人道:“马儿也累了,让他们休息会吧,你也进来歇歇。”
崔逊想了一想,便颔首道好,侧身钻进了马车。予淑见他鬓发之上都起了白霜,两只手都冻得通红,不觉走上前去,轻轻地合握住他的两只手。只觉有些细细的温热袭来,让人直直暖到心里,崔逊不忍拒绝,只看着她笑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予淑摇摇头:“你怎么不睡?”
崔逊道:“我鸡鸣时分醒来,见你冻得直哆嗦,怕你生病,就把被子给了你,出去驾了会儿车。”他看了眼那车夫,“这位大哥也很辛苦。”
那人连连摆手道不敢当,崔逊只是微笑,并不多言。曲适听见说话之声,不得已嘟囔着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正看见予淑与崔逊握手谈笑,脸色不由自主地阴沉起来。
“公子醒来了。”崔逊见他面色不善,神色愈发恭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抽出被予淑握着的双手,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局促不安起来。曲适挑了挑眉,望着予淑二人,唇际浮上一抹冷笑。
“再行四十里地便是通安驿,可去那里更换马匹,两个时辰就到了。”车夫大叔似乎感觉出气氛的某些异样,连忙讪笑着出门驾车去了。予淑见曲适默然不语,崔逊眉目低垂,不知发生何事,只对崔逊道:“大哥,曲公子还没醒呢,他这个时候叫做魂游。”
“什么叫魂游?”崔逊问道。
予淑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道:“魂游就是能睁眼能说话的却还在睡觉的人,你不能唤醒他,要不然他会疯掉的。”
“哦……”崔逊眉间隐藏着盈盈笑意,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予淑自信地指了指曲适,“你看他。”
曲适闷哼一声,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捂脸又睡了过去。予淑嘻嘻轻笑,轻轻地拍了崔逊一下:“我没说错吧。”
崔逊拍拍她的脑袋,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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