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的,其实我不是宫廷侍卫,而是大齐的君主。”锦宸温柔的话语言犹在耳,每当忆起,耳畔总是一阵****。
“臣妾看见予淑,就想起自己的妹妹,不觉有些喜欢。”蓉贵人巧笑温柔,眸中尽是善意。
那女子步履纤弱盈盈,行动温柔如同扶风娇柳,柔柔一笑道:“这位妹妹看起来很面善,不知是什么人?”
“既然予淑妹子与本宫那么投缘,不如我们结成姐妹吧。听闻你是父母早逝,不如认我为义姐,在宫中也有个照应。”方蕴娴笑道。
“你是我女儿。”
“我奏请母后收你为义女,封为公主,也就是朕的干妹妹,大齐的金枝玉叶,你看可好?”
妹妹,女儿,公主……原来,一直以来,她想形象竟是如此。枉自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能当皇后,原来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只是个小宫女,能左右什么呢?如今空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不论如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赶出来,却什么都不能做;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冤屈,却无处可诉;不甘心这样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虽然那个人是曲适,那个永远看起来都那么优雅恬淡的男子……哼,送谁都不行!
偶尔几只秋虫鸣唱,却加重了她心中的烦躁。
锦宸放下玉玺,吹干了犹新的印泥。予淑今日出宫,他未曾相送,虽说是公务繁忙,但这么长时日来的相处,毕竟还是有些不舍。窗外有些喧哗,他正欲一探究竟,就听见有人敲了敲窗户,道:“皇上,有个男孩子想要求见,说是司礼少卿的儿子。”
“可是叫卓谦的?”锦宸道,“是就让他进来。”
外面的大太监应了声是,过了不久,就见一个素衣少年惶惶地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终于颤抖着跪了下来,道:“草民参见圣上。”说罢欲行三叩九拜大礼。
锦宸见此,抬手示意:“不必了,起身吧。”
卓谦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但想到圣命不能违,刚应了声“哦”,又觉不妥,便道了“是”,才缓缓站起来。
锦宸见他不停地揉搓着衣襟,料他必是紧张,便温言笑道:“你父亲就是司礼少卿卓成然?那你叫什么名字?”
“卓谦。”他抬起头来,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回皇上,草民叫卓谦。”
“谦虚的谦?”锦宸言辞仍旧温和。
“是。不过父亲说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那个谦。”好不容易不那么紧张了,卓谦强迫自己笑着答话。
锦宸笑着点了点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看来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
卓谦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长得秀秀气气的,还像个女儿家似地会脸红……只不过跟予淑一样,还是个孩子啊。锦宸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坐吧。卓谦,你读过书没?”
卓谦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细如蚊吟:“草民,嗯,只读过四书五经。父亲说,我们乐户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但圣贤书上能辅佐明君,安邦定国;下能齐家修身,和睦邻里,是值得好生研读的。”
锦宸微微动容,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那……小谦,你想不想参加科举?”
卓谦猛地抬起头,与锦宸善意的目光猝然对视,一瞬间各种感情充斥心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见锦宸正色道:“那么,朕便允你以童生身份去国子监读书,你看如何?”
愣了半晌,卓谦恍然醒悟,当下感动难以言喻,情不自禁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谢皇上!”
锦宸俯身将他扶起:“小谦,朕相信你,今后要更加努力。”
卓谦只觉热血上涌,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臣定当为国效力,不负皇上的期望!”
他一介卑臣微子,生于乐户之家,父亲虽然为官,却是宫廷内官,为旁人不齿。如今能得此重视,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也得不到的好事啊。予淑要是知道,也会很高兴的……予淑?对了,方才一直在激动着,予淑的事情还没说呢!
恍然想起此行来意,卓谦毫不踟蹰地跪了下来:“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锦宸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就改日再提吧……朕今天还有一堆奏章要看,你回去准备一下,带着朕的手谕去国子监找崔祭酒。”将写好的手谕交给卓谦,并挥手示意他退下。
明知此时不退下便是违命,卓谦狠狠地握紧了掌心,再拜道:“皇上,臣只想问一句,予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把她送出宫去?”
颇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锦宸眉间是淡漠的、甚至无所谓的神情,就连口气也是淡淡的:“兵部侍郎曲适喜欢她,她也没有意见,朕当然要忍痛割爱了。”
“皇上是不是不喜欢予淑?”卓谦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
锦宸埋下头翻着奏折,冷然道:“为何这么说?”
“予淑经常说起,想嫁给皇上为妻。皇上日日与她相处,定然知道她的心思,却仍旧把她送走。”卓谦的语气分外肯定,“她说皇上对她很好,而皇上却不肯给她名分,这还不是不喜欢么?”
锦宸静默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一笑:“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听说你与她青梅竹马?”
卓谦点点头。
锦宸轻轻一笑:“等你功成名就,便去娶她。”
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正见锦宸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淡淡的龙涎香侵蚀着他的意识,面前一切似乎有些模糊。只有一个信念是清楚的,那就是:只能靠自己!惟有功成名就,建功立业,就能让自己重视的人开心,才能得到求不来的东西!
“臣知道了。”卓谦叩首起身,躬身而退,步伐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既是少年,前途便不可限量。锦宸不再看他,低头随后翻起桌角那一沓厚厚的奏折来。
窗外,碧空澄澈,一览无余。
两辆红顶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无人相送。予淑坐于第二辆马车之上,同第一车上的嫁妆一起被送出了皇宫。本来多少的不甘,怨恨,愤怒,此刻居然寥寥无几。
宫外的空气,似乎都要更新鲜一些。目送着远去的琉瓦宫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七岁进宫起,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眼见囚禁了她六年的皇宫就这样渐行渐远,心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前都是看着大雁穿过宫墙,没想到今天她也出来了。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出来了啊,就是新生活了。或许就这样一走了之,或许还会再回来,世事无常,谁能说清呢。
当然,她暗下决心,如果可以,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