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予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要让我当你的干妹妹?那,公主是不是就不能嫁……”
“公主当然可以嫁人啦,朕已经为你选好如意郎君了,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了,朕一定为你操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艳羡天下,你看如何?到时候皇亲国戚,乃至番邦使者都来朝奉,见此情景,都会羡慕死我们大齐的予淑公主的!”锦宸说得满面红光。
“我……”予淑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话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当然啦,我们快回去,册封一事非同儿戏,你一定要选一个最喜欢的封号,才配得上我们予淑万金的身份啊。”锦宸不让她多说什么,硬是把她生生拉回了景阳殿。
钦天监奉报黄道吉日九月十五,益授官,封册,利国太平荣盛。虽然还没传出皇上选定此吉日究竟何用,可是该知道的人却有喜有忧。
予淑并不喜欢这个日子,眼下却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予淑,我怎见你最近闷闷不乐?册封公主,是多么大的好事啊……我们做宫女的,谁能有你这样的好命呢。”绿篆不解。
“好事?”予淑叹了口气,“好事送给你可好?予淑要不起,也不想要。予淑只想嫁……”
“只想什么?”
“只想嫁人。”又是深深地一叹。
“嫁人?你还小呢,怎么久想着嫁人了?喂,你别走啊,你去哪儿?书架上的书还没摆好呢!”绿篆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在是该死,予淑已经是快要册封为公主的人了,自己怎么还指挥她做事。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弄不好要被罚的。
在御花园里一个人静静地走着,郁闷地踢着花花草草,忽见一双靴子停在自己的眼前。予淑顺势抬头一望,不由得惊呼出声:“师父!”
只见面前那青衣男子手持竹笛,身后跟着袅袅婷婷的一大帮教坊司宫女。他神色严肃地看着予淑,蹙眉道:“皇上不是让你做他的宫女么,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被此人严厉训斥惯了,予淑习惯性地低下头去:“予淑心情不好,只是想来走走。皇上不会来寻我的。”
卓诚然想着皇家之事不便多问,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忽而想起一事,便道:“谦儿前段时间跟我说起想做太监,可是你跟他说的?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趁早让他打发掉这个念头,明白吗?”
“是,师父。”予淑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咦,师父,卓谦呢?”
“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见外人,你们还是不要多见的好。”卓诚然话虽严厉,却指着后面远处说,“看,不就是那臭小子?”
“谢谢师父!”予淑笑如银铃,一蹦一跳地朝那人跑去,边跑边道,“阿谦阿谦,你真的来啦!”
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孩子也蹦着跑了过来:“予淑,原来你在这儿!师父奉命带着人去演习吉日乐奏给皇上听,我听说能进来,就忙着来找你了。看来我还真没白来!”
予淑笑着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弱小的肩膀:“那当然,你如果想来见我,岂能见不到?只是你都不来找我玩,着实可恶!”
“真的不是我不来啊。”卓谦无辜地眨眨眼睛,“师父听说我想当太监,就把我关了三天,还不给我饭吃。要不是他看得紧,我早就来找你了。”
“不要说那么多了。”予淑摆了摆手,四处一望,悄声道,“你不是知道的很多么,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想个办法。”
予淑见他这么快就应允,没有多想便将那烦心事说了出来。
“你不想当公主,只想当娘娘?”卓谦觉得甚为不可思议,“做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你少管。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你一定要帮我出出主意。我想让你想办法,让皇上娶我。”予淑道。
卓谦紧紧地咬着嘴唇,半晌脸色才没那么铁青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皇上呢?”
“你帮是不帮啊?”予淑急切地问。
卓谦咬了咬牙:“好,我帮。”
“你真是太好了!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予淑乐得几乎跳了起来。
卓谦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予淑默然伫立,神色忧郁得让人心疼。她深深地蹙着眉头,负手踱步,许久未曾言语。卓谦忙去看她的神情,见她并非气愤,这才稍稍宽心。
见他看着自己,予淑转忧为喜,面上旋出了笑意:“怎么,你有办法了?”
卓谦稍稍沉默,才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据我所知,皇上封妃子,都是有一定程序的。比如说宫外采选,朝臣送上画像,皇上选中后再纳吉下聘……”
“等等,你说的这些,根本就行不通嘛。我又不是宫外的女子,也没有父母之言,皇上给谁下聘?”予淑着急地道。
“我还没说完呢。”卓谦偷偷看了眼她的神情,“秀女进宫后,会有专人记载彤史,就是……嗯,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然后很多人就可以晋封了……也就是说,最关键的一步是记录彤史,既然可以晋封,省略前面的步骤大约也无妨。”
“说了半天,彤史到底是什么啊?”予淑脸都催红了。
卓谦低下头,手指翻搅着衣襟:“我怎么知道……你问别人去好了。”
予淑一想他说的也是,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谦,你真好,谢谢你!我以后再来找你玩!”话音刚落,她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卓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是什么感受。
“喂,你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知道这些事情啊!”
虽然很想知道彤史到底是什么东西,予淑还是决定不问旁人。这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如果能光明正大,她早就跟皇上说了。其实也不是没说过,只是她刚一提起,锦宸就顾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予淑也放弃了。
既然此路不通,就另寻他径吧。
穿过御花园一路向西,便看见一座宫门。这里她从未来过,也不知可不可以进去。就在犹豫之时,身后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你是内苑的宫女,来这掖庭宫有何贵干?”
“掖庭宫?”予淑心奇,“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反正不是伺候主子的地方。”说话的女子走上前来,她约摸而是岁出头,妆容素净简单,身上也没有钗环配饰,衣着更是朴素。
予淑一想,反正互不认识,便道:“我来看看彤史。”
那女子更觉诧异,只见她上下将予淑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像是女官,虽不敢太过怠慢,却也不耐地道:“你要查阅谁的彤史?”
予淑不禁一愣:“谁的?我……”
那女子不禁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请回吧,告诉你家主子,彤史是不能随意翻看的。每次侍寝之后,彤史都有专门的女史进行记录,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若是想看他人的记录用以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下奉劝你家主子,不要打这方面的注意。这些事情都只归尚宫局管辖,我们都是尚宫局的人,不至于受人指使,做出不利皇上的事情来。”
予淑“哦”了一声,还想问些什么,只见那女子转身进了掖庭宫门,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侍寝记录……予淑似乎抓住了一些头绪,只见她转身就跑,穿过御花园就往教坊司冲去,也不管这许多规矩。忽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道:“予淑,你去哪儿?”
予淑回头一看,不觉又惊又喜:“阿谦,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我?”卓谦低下头去,“我不放心你乱跑,想去找你又不敢。”他把手里的树枝扔到一旁,那树枝上的树叶已经几乎被揪光了。
予淑抓住他的手:“阿谦,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去御药房拿一些药来,明日此时来到这里给我,可以吗?”
“拿什么药?”卓谦奇道。
“让人能很快睡着的药,当然,不能让人发现。”予淑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哦,我就说师父夜里失眠,要一些治失眠的药,行不?”
“不行,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要的这种药,是要偷偷下在水里,不能被发现的药!”
“我知道了,我尽量去弄来。只是你这样做,万一被发现了……”卓谦暗自神伤。
“你怎么总是婆婆妈妈的。”予淑不满地道,“要是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不能嫁给皇上,我还不如死了呢。”
卓谦看着予淑,忽然觉得仿佛从未与她相识一般。见予淑又要跑开,他连忙上前,抓住她的衣襟:“予淑,你一定要嫁给皇帝吗?我本来想跟师父说,等我长大了,就向你提亲……”他还没说完,予淑就挣脱他的手跑开了,也不知后面的话她听见了没有。卓谦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渺小,以至于,以至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