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片,皂荚,丁香,金银花,白芷,沉香,好了予淑姑娘,就这么多,请呈贵嫔娘娘收。”御药司的小内侍灵巧地在药粉包上系了个活结,恭敬地递给了予淑。
“这么多啊。”予淑惊叹着掂弄着手里的分量,淡淡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娴贵嫔刚从那个鬼地方回来,就打发人去御药司取这些东西。予淑是守职大宫女,自然轮到做这件事情。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些中药的功用,但因为知识实在有限,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个所以然来。
要是卓谦在就好了,他念过书,有些东西还可以问问,只可惜已经好多时日没见到了。
研究了半天,予淑终于知道这些神神秘秘的中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原来尊贵的娴贵嫔娘娘想洗手。她瞪着眼睛看绿篆炮制草药成汤,又一味味加入各种香草,直到优雅的清香充分散发出来,才将汤水稀释,给娴贵嫔用作洗手沐浴之水。予淑在一旁跟着乱忙,心里一直暗自嘀咕:娴贵嫔还真麻烦,生活这般奢侈,难道不知道教坊司还有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平民杂役么。
“娘娘每次从霜冷宫回来都要沐浴。”劳碌的空隙中,绿篆悄悄告诉予淑。
予淑蹙眉,假装不经意地朝娴贵嫔望去。方蕴娴一脸凝重,冷不防间目光投来,寒彻骨随的凌厉让予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也不敢去问她原因。
也许,娴贵嫔与那惠美人的亲密之意是伪装出来的,她其实很厌恶惠美人,而且也觉得惠美人很脏,所以每次碰了她都觉得不干净。应该是这样。
可是惠美人穿着那么干净的白衣服,怎么会不干净呢?真是奇怪了。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像坏人的样子啊。难道娴贵嫔才是最坏的人?呵呵,这样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予淑很少会选择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去想问题,今日也想不例外。
娴贵嫔刚刚沐浴完毕,锦宸就从处理政事的太极宫回来了。自从娴贵嫔住在皇帝的寝宫之后,锦宸处理政务的时间越发短了,先帝定下了戌时就寝的规矩,锦宸却不到亥时就回到了寝宫,只为和娴贵嫔多说几句话。这两人成天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就算实在没话说了,也会一起下棋读书看奏折,仿佛一点空余时间也没有。予淑跟在一旁,这才像个真正的宫女,说不上话也插不进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两个人恩恩爱爱。
不过,娴贵嫔娘娘身上真的很香呢。回到就寝的偏殿,予淑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小巧的纸包,一层又一层地轻轻打开了。纸包里不多的白色粉末闻不出有什么味道,但是予淑知道,只要沾一点点水,它就是世界上最好闻最有益处的香料。
这就是桂辛粉。先皇后的遗物,被予淑自己打碎的所谓嫁妆。
知道这物事的珍贵之后,予淑偷偷地把所剩无几的桂辛粉收集起来,小心地折在纸包里。从蓉贵人处打听到了桂辛粉的妙处之后,予淑更是把这些香粉视若珍宝。然而她却从没真正尝试过桂辛粉的妙处,只是有时偷偷看一看。拿得久了,手有些酸,轻轻一抖,粉末险些撒出来。她连忙将其放在案几上,阖目甜甜一笑。
周围不知何时朦胧起来,予淑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真切。红烛透过纱帐扑闪着微红和煦的光,有位佳人对镜自坐,用一只毛笔轻轻地扫着眉梢。末了放下毛笔,用簪子挑起一些红色的粉末,放在唇上抿了。放下了簪子,她又从瓶子里倒了些粉末在手上,沾了些水,均匀轻柔地在面颊上晕开。佳人对镜一笑,唇红齿白,说不尽的嫣然妩媚。她秋波流转,盈盈回过首来,正是那霜冷宫中所见的惠美人。予淑猛地惊醒,却并没有觉得多害怕。相反,梦中佳人装扮的景象历历在目,让她不禁有些好奇。
这间偏厢放置着许多书籍,予淑不怎么识字,自然将其视若无物。翻遍了抽屉,终于找到一个不算大的雕花漆盒。轻轻地打开漆盒,里面果然放置着一排小盒子,盒子之下还有各种很小的勺子和毛笔。打开一个个小盒子,朴素的清香扑面而来。回忆起梦境中佳人的动作,予淑捡了一支最小的毛笔,捧着漆盒走到屋角的大铜镜前。
这是予淑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容颜。镜中的女子面容清秀,说不上好看,更谈不上国色天香。只是看起来极稚嫩,肤质白皙,仿佛一掐就能渗出水来。眼角微微上挑,有些机敏淘气,身形孱弱,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应该是小时候生活艰辛的痕迹。
眉毛是黑色的,应该抹上黑色才对。予淑在各种盒子里找了一圈,只有深绿色比较接近于黑。算了凑合着用吧,予淑想着,用毛笔蘸了蘸茶杯里的水,沾了一些涂在眉毛上。细细地画了好几遍,眉毛上还是没有颜色,手却举酸了。予淑愤愤地放下毛笔,用袖子狠狠地把眉毛上的水渍擦掉。然而袖子上却染了青色,她也没在乎,转而拿起一把小小的勺子。
红色的香粉在唇上沾水晕开,予淑抿了抿,觉得镜中自己的嘴唇红得有些可怕。懒得管这么多了,予淑终于用勺子挑起桂辛粉,沾了水拍在手中,在面颊上均匀涂抹开了。只觉一阵清新的芳泽渗入肌理,让她忍不住擦擦抹抹又闻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终于还算满意。就这样折腾了许久,抬头一看,天都大亮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予淑连忙收拾起了梳妆盒,跑到外面一看,皇上和娴贵嫔都不见了踪影。召值夜的宫女跑过来一打听,才知道锦宸与娴贵嫔一同逛御花园去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画的妆,他怎么能跑了不看。予淑没有多想,把所有的任务都照常交给了旁人,一个人往御花园跑去。
女孩子都喜欢心爱的男子多看自己一眼,予淑也不例外。尤其是有了娴贵嫔,她受的宠爱似乎受到了威胁之后。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儿,予淑的脚步也不由得急躁起来。
踏着御花园曲折崎岖的小径,予淑只顾着往前跑,不管脚下的碎石硌脚有多难受。忽听有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予淑抬头一看,远处的矮坡上似乎有人在朝她招手。隔着树丛看不太清楚,予淑急忙加快了步伐,仔细一看,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那人束冠锦袍,面容俊逸,自是光彩非常。手执紫箫,风采飞扬,笑容和煦,挑不出一点不好,只可惜不是锦宸。似乎没见到予淑失望的神色,曲适衣袖一挥:“予淑,过来,别找了。”
看着他调侃的神色,予淑面色愈发不好,一面磨磨蹭蹭地往坡顶走,一面不耐烦地问:“看见皇上和娴贵嫔了没?”
“你上来就看见了。”曲适本来笑容可掬,看着予淑渐渐走近,突然面露疑惑:“你的脸怎么那么白?额头怎么发青了?是不是生病了,又撞到哪儿了?”
予淑瞪了他一眼,忽而面露娇柔,眨了眨眼睛:“我好看吗?这是我第一次化妆哦。”
愣了半晌,曲适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笑什么?”予淑气结。
“没什么,没什么。”曲适摆手笑得险些岔气,“你就别去找皇上了,他看到你啊,非要吓坏了不可。”
“怎么会啊。”予淑半信半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蹙眉沉思了一会儿,“你说,要不我回去把脸洗洗?”语气却有些无奈。
“不行。”曲适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适最近在练习竹箫曲《南音》,不知予淑姑娘可愿指导在下一二?”
“可以的。”予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那你先吹一曲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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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考试—找工作—工作—辞职—准备码字—word坏了……原谅龟龟吧···偶就是个杯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