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沙看到一个世界,一朵花里,得到一个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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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黑墨一样的延展覆盖着四方,星海在这座大城市云层的最上面,微微的闪亮着,在夜墨的背景里面,变得遥远而暗淡,这样满天清丽繁星夜空的下方,是一片壮观的光海,这是中国最繁华的大城市之一,摩天大楼通体幻光,一座座的矗立在灯光交织的海洋之中,各种各样的霓虹在城市之中闪动,明灭着梦境一样的时光。
一排排整齐得如同蜂箱的商业楼和住宅区密布在城市的西南区位置上,树木参差其间,夜空映现不出它们原本的颜色,倒是在灯光的映照下,树木和其站立的草坪,形成了一片包裹着一个巨大建筑群的绿洲。
巨型建筑群是中国著名的大学之一,同时也是这个大城市最著名的大学之一,仰川大学,仰川大学属于国家211工程重点建设学校,更是全国排名前五十名的大学。
仰川大学就像是一个包容乃大的长者,又像是百川汇流的江河,将来自于全国各地不同的人,都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将他们聚拢在一个整体,慢慢的磨合汇聚,最终又朝着社会的四面八方输送出去,快得大学几年就像是昨天做过的一场梦。
无论是否是梦,至少现在这一刻是真实的,仰川大学可容纳一万人的露天体育场之中,已经涌满了黑压压的人头,正前方的体育场主席台,俨然改造成为了一个有着背景和幕布灯光辉煌的舞台。
舞台的前方,一排狠下了一些血本的高档灯光密布之前,将整个舞台连带着外围广阔的空间,都映出一通晕染的光亮,幕台下前十排左边看不到头,右边看不到边的人群,一个个脸清楚的映现在金黄的灯光下,充满着一种期待。
大学里面,一般参加这种晚会的,期待的不是精彩的表演,而是台上一个个漂亮养眼的女生,这也是平时间里面那些窝在寝室里面就打算在其中老死不挪窝的油条们把身体移动到这里来的唯一理由。更何况这是仰川大学校庆一百年周年的校庆晚会现场,同样也是最多美女扎堆的地方。
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走上台来,男生礼服整肃,气宇轩昂,女子绿水罗裙,淡雅翩翩,立时引起了台下的一阵哄动。
女主持人巧笑嫣然,声音柔美的说道,“相信听完了刚刚数学系忧郁男生王旭为我们演唱的《一首简单的歌》,在这样暖秋清爽的夜晚,也带了一股简单而清新的风,但是就这样的夜晚,只有风似乎并不显得浪漫,那么接下来,我们将送给你一个浪漫的星空。”
女主持人话音一落,男主持人天衣无缝的接上,“请欣赏个人音乐演奏,《星空之声》”
主持人并不忙着说出演奏者的名字,是因为这个人的出场,一定会引起整个现场一片轰动,这是整个校庆晚会的压轴节目,更是让面前这个压抑沉闷的气氛点燃的一把焰火。
此刻的后台。
“快点快点!星空之声的演奏者呢!?演奏者哪里去了?快点给我找出来,这可是最关键的节目,这可是压轴的大戏,你们一定要给我把人找到!”
整个后台就像是在进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诺曼底登陆,乱成了一团,一个头戴着眼镜,叉着双腿的大婶级别老师站在后台的阵地上面,周围一片鸡飞狗跳的到处找人。
锣鼓,音响,竖琴,一片片的倒翻在地上,不少在后台准备的演员们,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后台的工作人员如同一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的转绕着。
负责后台指导的老师额头上面的汗水都流了下来,外面可是有着将近一万人的观众,外加一千号人的教职员工,校长和各个方面的副校长都在外面的看台上,注视着这场校庆百年晚会,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在仰川市的其他几个重点大学的校长和重要负责人,仰川市的教育部部长和副市长等等一干人,全部都集中在外面的看台上,如果这场校庆*出现了什么问题...后台指导员差一点就要晕过去!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演奏者了!”一个声音响起来,后台指导老师如释重负,照着声音就冲了过去。
“老师,找到演奏者了!就是他!我刚刚喊的时候,就他举起了牌子答应!”
一个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揪着一个一脸惊恐,手上还拿着一个写着“路人甲”白色牌子的男子出现在指导老师的视线里面。
“你就是演奏者!?”后台指导老师一头蓬乱的头发,眼镜后面的眼睛冒着火气。
“我,我不是,我是舞台剧里面演路人甲...”男子的头发凌乱的蓬散在头上,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无辜的睁着,看着面前的后台指导员大婶,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陪女朋友过来的...不知道什么演奏...”
“哎呀!你还拿着一个牌子干什么?”后台指导老师一把抢过男子手里面的牌子,然后在他睁大的眼神注视下,丢在地上,转过头去,扯着嗓门喊道,“乐器呢,把乐器拿来,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把古怪的乐器,皮制的风箱,三根长长的管子连接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男子握着手中奇形怪状的乐器,还不待有任何的反应,背后就被指导老师推攘着,转眼之间来到了幕布的进入口。
“据说你这个是压轴的节目的重点演奏者,我可告诉你了,好好表现,这是仰川市百年校庆晚会,外面可是有着一万观众和两千领导的看场,现在,我把他们全部交给你了!”后台指导老师语重心长的说道,那样子,仿佛是当年嘱咐某炸暗堡的革命烈士。
“等,等等,我是路人甲...”男子还没有来得及辩驳,就被一把推出了幕台。
后台指导老师交互的拍了拍双手,如释重负的转过头来,正看着拿着演出表的自己助手。
助手抬起头来,拿着演出表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的手指伸出来,越过后台指导老师,指向幕台的方位,眼镜垮下来,也忘记了扶上去,声音颤抖的说道,“星,星空之声...是萨克斯管吹奏的...”
“嗯?”后台指导老师顺过头看了看幕台的方向,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助手,不明白的问,“那又怎么样?”
哗啦!助手手中的演出表掉落在地,目光呆滞的看着幕台,“刚刚他拿的乐器,是...风笛。”
景小天只觉得面前一空,外面是一片静谧的环境,头顶是上面是壮丽的星空,风从他的侧面三点钟的方向吹过来,一种凉爽的感觉。
然后景小天的眼睛转移下来,体育场周围的四盏高架灯的灯光之下,上万人浩浩荡荡的坐在台下面,没有人发出声音,甚至于连呼吸都变得轻巧了许多,灯光所触及得到的地方,一个个人眨巴着眼睛,看向幕台上面,那里的光源都已经关闭,只看得到一个人影走上了幕台,正因为看不清楚,所以才显得些许的神秘。
女主持人一步跨越在台前,步子不大不小,既能够表现出她兴奋的心情,又能够为这位出场的演奏者造势,“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接下来,你们一定会有一个难忘的时刻,因为这位演奏者,他(她)的声音,能够让晴空失色,他(她)的演奏,能够让繁星起舞,他(她)就是我们高贵的——”
一道射灯从远方打来,光柱穿透过有着轻屑交织的空气,显现出台上拿着苏格兰长管风笛的景小天。
女主持人差点一跤摔在地上,原本要说出来高亢激昂的语言像是被卡住了喉咙的母鸡,“呃”一声吓得不轻,台上台下一下子静谧了下来,主席台上学校领导和众多市级领导嘉宾,都煞有介事的看着幕台上面,这是首次准备正式的欣赏一个纯音乐的演奏。
而同样台下上万名学生观众,一个个都安静的抬起头,仰着看着幕台上,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能够让晴空失色,让繁星也随之起舞。
两个主持人忘记了下台,都站在幕台的边上,呆若木鸡的站立着,全身通了电一样的麻痒。
景小天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就连手都在发抖,偏偏人群又如此的静默,像是在细心的等待着一种惊心动魄,像是日出之前的那一秒,像是奥运场领先一步的到达终点的那一刻。
景小天举起了面前的风笛,宽厚的皮囊,三根长长的管子横行在他的胸前,一根细小的白色胶管突兀起在皮囊上面,而皮囊的另一头,这是如同牧笛一样的密布着小孔的笛子,一根皮带悬吊出来,似乎是用来将复杂的风笛固定在演奏者的身上,如果勉强说起来景小天是吹过乐器的,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给他买了一把小口琴,于是他就站在父亲施工的工地上,看着翻覆的泥土,吹着谁也听不懂的声音。
现在的景小天,站在仅有的一束圆柱光的照射之下,周围的幕台一片漆黑,除了在台前的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身上有一层微微的光边,像是在自己发光一样,使得他的毛发都毫厘毕现,景小天握住长管子的笛子,套起了皮带,然后颤抖着将白色吹奏管含在嘴巴里面,嘴巴鼓足了气,试探性的用力的吹入胶管里面。
风笛的皮囊鼓胀起来,然后风力鼓动者皮囊的每一个角落,从景小天嘴巴里面吹进去的气体经过风笛内部细枝末节的每一个复杂结构和角落,然后——
“嘟!”
一声清脆的而悠远的响声,像是从夹缝里的风孔大力冲出来的声音,又像是短暂而急促的火车汽笛,乍现抖逝的响彻整个寂静的体育场。
两位主持人“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滴答”落在地面,清晰的传递在幕台上面。
看台上面的领导级别观众整了整身体,更为关注了,一般来说,这样的试音很正常,那代表着演奏者有着不俗的手段和准备大展手脚的表演,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和宁静。
景小天横竖闭上了眼,心头一横,这乐器看上去那么复杂,不外乎就是和竖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原理大概是一样的,只不过需要使用的风力更大一些罢了,景小天反正也豁出去了,鼓足了力气咬着胶管就大力往里面鼓着气。
同一时间,他手似模似样的在笛子风孔处来回的按压,很有一些吹着竖笛的感觉,只不过吹得力气大了许多,原本好看线条利落的脸,也因为这样鼓足了力气的吹鼓而涨红了起来。
“嘟叭叭嘟!嘟叭嘟嘟嘟~嘟嘟叭叭~嘟~嘟~嘟~”
星空之声!?主持人快要疯了。
整个现场同时傻了眼,看着台上的风笛手景小天,不少人还准备抱着欣赏和学习态度的,现在一时间倒是愣住了,而台上的景小天还在忘我的演奏,沉浸在自己吹出来的音乐之中,并且在试图找着那种融入进去的感觉。
“嘟嘟嘟~呜呜呜,呜呜~嘟嘟嘟~~呜呜~~”
景小天一时间竟然融入了自己吹出来的根本就不成腔调的音乐,自我陶醉,努力的朝着吹奏管里面灌着气,声音的旋律就像一只只从风笛管子里面吹出来的兔子,不听话的四处跳动着,景小天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一一的抓回来摆放好。
原本大众还在期待着天籁之音的响起,谁知道出现一阵算不上好听,却也算不得难听的声音,充斥进入了他们的耳膜,让人就像是在走着高低磕绊的山路,情绪也跟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想要认为是难听吧,但是确实也有些说不上来峰回路转的旋律,要是说好听的,那个感觉也实在让人做不出这样的评价。
但是台上台下上万的观众,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起哄或者有其他的什么,竟然呆愣愣的看着台上灯光下自我感觉良好的景小天,在他那种忘我的演奏中,声音和他的动作竟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另类的魅力,吸引着人们的眼球落在他的方向。
看台上面的各级领导不少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人悄悄的瞟了瞟其他人,看到其他人虽然脸上表情不一,但是也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异议,当下自己也不动声色,担心被别人说不懂得高雅的音色魅力,也装成一副很欣赏的样子继续努力的听下去。
突然旋律再变,从火车一样不规律的呜咽,逐渐的有了一些旋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冬天和夏天交替出现的草原,音色把人捧高起来,却又抛落下去,一来一往的拉锯之中,竟然让人产生了一种耳朵被虐待的快感。
然后一声音色拉下去,一群人背心抹上了一把冷汗,却又觉得酣畅淋漓,说不出来的舒坦。
遮住了后台的幕布突然掀开,一大群穿着花格子苏格兰裙的男男女女从后面跑出来,围绕着景小天跳起了舞蹈,这些人原本是下一场轻音乐舞剧《苏格兰夏天》的舞蹈队伍们,刚刚在后台突然听到前台上面苏格兰风笛奏响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以为自己的舞剧开始了,却没有人通知自己上场,于是当下一群人很有默契的提着裙子前仆后继的冲上了舞台,从景小天的身后涌了出来。
景小天看着一下子出现那么多面带笑脸的舞者,自己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吹得更为卖力,掌握到了一些诀窍,景小天呼换气的速度更快。
风笛从原本的低低呜咽和汽笛的奏响,一下子仿佛更急更紧,但是旋律却更为柔和,加上景小天的一阵对着风口乱按,竟然吹出了如泣如诉的效果。
配合上周围旋舞欢快的人群,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和内心感染,甚至于就连坐在看台上面的诸多领导嘉宾们,也齐刷刷的动容,旋儿就融入进了景小天那种不拘一格,随意演奏,或轻快,或低咽,或凄婉的吹奏之中。
配合上穿着大异于中国服装的苏格兰裙众人欢快的舞蹈,现场竟然进入了一种如梦如幻的场景,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汗流浃背,但是偏偏却那么的畅快,看似胡乱演奏,但是往往却有着峰回路转的音乐,如泣如诉的节奏和旋律,让不少人情绪也跟着跌宕起伏。
一下子第一排的人群站了起来,接下来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看台上面的领导和嘉宾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纷纷受了魔力的感染一般,从台上面站了起来,风笛吹动了他们的愁肠壮志,吹动了他们蹉跎的岁月和那些遥远成沙的回忆,忽而低语流连,忽而斑驳凄婉的音乐,带着荡气回肠,带着消亡与忧伤,吹得他们泪水盈眶,心痛如割。
景小天吹尽了自己最后一口气,他已经尽力了,脑袋都晕眩得厉害,估计再吹下去,他整个人就要当场昏倒在地,风笛声在最后一个旋律飘扬出来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犹在梦中。
景小天缓过气来,和周围的舞者对着面前的众人似模似样深深的鞠了一躬。
掌声从回过神来的人群中响起来,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就连看台上面的诸多领导嘉宾,也都含着眼睛里面的泪水,拼命的鼓掌,掌声逐渐汇聚成雷鸣之声,响彻人海攒动的体育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