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相逢,心内五味杂陈,木然望着她,见她面上一红,轻声道:“冯相公不妨进内少坐。”
幸喜廊下无人,将凤阳抬进锦娘屋内,翩芊仔细查看伤势,疑惑道:“此间谁能伤到三哥?你却是在哪儿与人斗气?”
凤阳闭目摇头,只说:“你看着敷些药吧,只管问作什么。”
翩芊知他功力深厚尤且高出大哥荥阳,同辈中除却胡心悦还没有与他一较高下之人,一般术士奈何他不得,伤得如此重必有缘故,多半是与人争风吃醋以致殴斗,心内不觉有气,沉声道:“你不说缘故,我如何用药?不知你整天与那起混人厮混些什么?若真是与人争斗,三嫂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你不说我不说,玉京怎么会知道?你是我妹妹,几时该你来教训我?”凤阳虽是伤重,犹不改平日满不在乎的表情,“能治就治,不能治罢了,我自去找别人。”说完闭起眼睛,如睡着一般再不说话。
翩芊忍着怒气清洗了伤口,敷了药,又命锦娘取来几味丸药伏侍他吃下,见他沉沉睡去,于是命锦娘今晚到自己房中歇息,带上房门,轻轻出来。
廊下月华似水,翩芊见如此明亮,生恐家人发现不妥,于是命锦娘在院内守候,悄声唤冯恒到院外问话。
出得门,又向外走了几十步,这才站住,叹道:“我这哥哥总是这样,多谢冯相公相救。”
冯恒正在谦逊,听她又一声叹:“且喜老柳这几日不在,不然如何也瞒不住了。你是在何处遇见他?”
冯恒不免将适才情形一五一十说来,只是怕翩芊女儿家羞涩,略去了凤阳所说相好一节。翩芊摸不出头绪,沉思良久。
独对心上人,若是几日前,该是何等令人兴奋。只是自那****决绝一语,就如心内揣一块冰石,相见唯有酸楚凄凉。见她鬓堆乌云眉蹙春山,双眸间隐隐透出幽思愁绪,仍然禁不住的心疼,喃喃说道:“辛姑娘不要担心,你医术高明,令兄定然无事。”
“我所忧虑并不在此。”她幽幽说道,“三哥的能力,要想伤他并不容易,况且伤成这样……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如此简单,天官庙多年的平静只怕今后难再了……”
“不,不会的,辛姑娘多虑了。”
她淡淡一笑:“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你祖父前日又差人送来许多礼物,还说近日登门拜访——此事我总觉得十分蹊跷,不像是好兆头。今日三哥又不知惹了谁。”
“是,刘大人那里是需小心,我也觉得那****在狱中有些古怪。”冯恒一想起当日刘合的神色就觉不安。
“唉,心悦还要月余才能回来,也不知该与谁商量。”
乍然听到胡心悦的名字,似乎在提醒冯恒两人的距离,他心内一紧,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辛姑娘大婚之日在下一定前来恭贺!”说完又知唐突,赶紧道歉:“对不起,小生实在糊涂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翩芊看着他,慢慢说道:“人狐殊途,你不必自苦。今日多承冯相公相助,来日三哥定然亲去答谢。”
“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他慌张的低头,不敢再看她,“在下要回去了。”
“好,冯相公慢走,不远送了。”
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转身唤道:“辛姑娘,我月底去省城赴试,一来回大约要七八天不在家。”
“嗯,知道了,路上小心。”她远远挥了挥手,随即紧闭庙门。
锦娘原本想偷听两人说些什么,想想又觉太过孩子气,于是坐在房内,百无聊赖地看着凤阳。
凤阳吃了药沉沉睡去,恬静犹如婴儿,锦娘忍不住拿手指摸着他鼻梁的线条,心道:“此时这样可爱,为何平时总是轻嘴薄舌惹人生气?三嫂也真是可怜。也不知他跟绿腰到底有没有瓜葛?是不是为了哪个女人才伤成这样?”
正思想间,触动他痒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双眼睁开一线,看到锦娘便笑:“死丫头,睡觉呢惹我作甚?不去找你十四姐?”
一时忍不住追问起来:“我一直在想你跟绿腰有没有什么瓜葛?”
凤阳脸色一滞,随即闭上眼睛笑道:“吃醋了?你怕什么,天天一个屋檐下住着,守着三哥呢,还怕我跑了不成?”
“呸,整天风言风语就没句实话。我敢打赌你这伤肯定是为哪个女人弄的。”
凤阳又笑:“都被你猜中了,唉,怎么这等聪明美貌,真让三哥割舍不下。”
锦娘啐了一口:“你倒是说句实话,你跟绿腰到底有没有什么?那天吃酒你们那样子,谁看了不疑心啊。”
“你说有就有罢。”凤阳翻身背向她,“三哥也是名声在外,谁不知我风liu倜傥。你十姐不是说绿腰指名要见我吗,没准儿早就看上了也未可知。”
锦娘听着在理,只怕是绿腰久闻凤阳风liu,心里有意,于是嘱咐说:“你可别去招惹她,她跟刘大人混在一起,被刘大人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说了两次不见回话,才见他早又睡着,推了推不见动静,闷闷坐下,翩芊随即推门进来,手指凤阳,意问有没有睡着。
锦娘点点头,轻手轻脚站起,随她回了房,躺下后才悄声将刚才一番话告诉了她,翩芊亦觉真假难辨,只盼胡心悦快些回来也好有人商议。
锦娘问:“小郎何时回来?”
“总还要有半个多月吧。这次若能固住元丹,眉间隐现诧女,修成散仙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若成仙,姐姐你怎么办?”
“我再努力锻炼,总也会功德圆满。”
“我是说你们都成了仙,还成亲吗?”
“傻丫头,怎么会不成亲?”
“姐姐,你总说炼成元丹后成亲,可元丹已成必然就要修仙术,若一****二人同登仙界,还会成亲吗?几曾听说仙人娶老婆嫁汉,生儿育女的?”
一句话说的翩芊哑口无言,平时不曾想到这层,只觉得既已有人形,总要功德圆满,却没细想,若二人均已为仙,屏弃了七情六欲,还有什么卿卿我我,朝夕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