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就坐于吴府中堂,赵泽接过婢女送来的一盏茶水一饮而尽,周奎看在眼里不禁暗暗摇头,这可是当年崇祯皇帝赏赐的上好贡茶,他可是捐了数万白银才捞来的一点赏赐。
稀里糊涂的赵泽只觉得茶水入口后沁人心脾,芳香绕齿经久不散,本想再要一盏,哪知周奎寒着张脸似乎颇为不愿,赵泽心里泛起嘀咕,心道这老头怎的这般吝啬。
闲极无聊,赵泽刚才又多番对周奎无礼,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题跟这个岳祖父好好套近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也不过几句客套话绕来绕去。不过摆在院子里数十口红面大箱子打一开始就引起了赵泽的兴趣,而他注意到了周奎望向箱子时惴惴不安的表情,赵泽假装漫不经心的道:“周大人是要出远门吗,这十来口箱子想必异常贵重吧。”
“哪里哪里。”周奎脸上的不安一扫而过,皱着老脸笑道,“不过是老朽的几名学生今日登门拜访送来的些许薄礼,尚未清点入库,让赵将军见笑了。”
“哦!”赵泽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奎一眼,他佯装起身要去检视一番,周奎顿时坐不住了,他连忙让身边婢女给赵泽送来一盏贡茶,意欲拖住赵泽。
哪知赵泽好奇心更甚,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之后依然晃晃悠悠的走出中堂大门,在箱子旁打了好几个转。
站在院中的马多拿早已瞧出这箱子非同寻常,虽是涂了红漆,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军中分发饷银专用的木箱,他见赵泽从中堂走了出来,连忙凑了上去耳语了几句。
赵泽点点头,走到已经跟出来的周奎面前,低声道:“周大人,如此贵重的薄礼,还是尽早入库的好,免得引来祸端。”
周奎听出言外之意,但他自己也拿不住主意是否要将冯阳之事告诉赵泽,杵在原地犹豫良久,赵泽却是摆了摆手,面色不善的道:“罢了,在下也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好意提醒,周大人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也不便勉强,反正今日以后皇子和两位公主要接到我府上居住,周大人将来若有什么闪失,在下也不用顾忌他们的安危了。”
赵泽这番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但他确实对箱中事物有些怀疑,谁不知道如今的大顺军只有收刮钱财的,哪有把钱财往外面送的。
周奎听赵泽这么一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有丝毫犹豫,堆起一张苦瓜脸就对赵泽道:“赵将军明察秋毫,这几口大箱子确实是一队顺兵送到府上来的,领头那人叫冯阳,昨日送皇子来府上时便多有刁难,今日却是一反常态送来这么个厚礼,老朽如今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哦!”赵泽脸色稍缓,他原以为周奎和之前那队人马有所勾结,意图加害公主,此刻听他讲来方知是冯阳有意刁难,如今周奎毕竟是长平的亲外公,虽说皇家无亲情,但长平对此人也是颇为维护,他也就不想太过为难周奎了。
历史上记载的周奎确实亲手把藏匿在他家的皇子公主献给了李自成,这使得赵泽打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此人,此刻见周奎已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却还得为保住身家性命而绞尽脑汁给他一个晚辈求情,赵泽叹了口气,语气开始柔和起来:“周公,如今的京城是人人自危,你怎可随意收取他人的礼物,你可知这是军饷,军饷啊,里面的银子可全都有朝廷特有的标记,如果那个冯阳带人杀个回马枪,问你如何盗得朝廷军饷,到时你是百口莫辩啊。”
周奎闻言不安,却仍抱着一丝希望道:“那个冯阳,老朽一直礼敬有加,似乎没必要这么做吧。”
“周公。”赵泽无可奈何的道,“您既为赵某的岳祖父,咱爷俩也算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如果不出我所料,这箱子里面未必全是银子。”
“什么!”周奎大惊失色的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一面红色箱子,老手一抬把表面那层银子悉数扫到地上,顿时现出里面寒光闪闪的数十把刀剑。
周奎取出一柄大刀,又哭又笑连退几步,望向赵泽的眼神已如死灰般,“他,他为何这般害我。”
赵泽皱眉道:“这个冯阳果然不简单啊,周公若是原封不动送还箱子,他发现里面藏有兵刃,必然以谋逆罪首先发难,如若周公不送还箱子,直接封存入库,他亦可以晚些来抄出这些兵刃问罪,倘若周公无意发现其中藏匿的兵刃,想来您老必定会将兵刃取出,以自家的银子充实,再将箱子送还回去,他冯阳也是大大的赚了一笔,至于这取出来的兵刃如何处理,就不是他担心的事了,无论如何,他今晚的拜访是少不了的。”
赵泽一语中的,周奎初见这箱中兵刃时,确实有了将自己的银子填充后再送还回去的打算,也好息事宁人,但箱中刀剑总共足有数百具之多,冯阳势必派人在周遭布下了眼线,他是明显想借机发难,周奎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处理的办法。
周奎如今唯一可以依托的人也只有赵泽,他又岂能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见赵泽似乎无动于衷,星目中也是冷芒不断,他心里一动,立马跪倒下来,抓着赵泽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
生怕被长平瞧见此番情景的赵泽哪敢怠慢,毫不犹豫就拍拍胸口,一脸自信的保证自有妙计,好生一番劝慰才将周奎给拉了起来,扶到中堂的太师椅上。
前明皇亲国戚竟然这般不顾体面,赵泽摇摇头,招来马多拿,掀开了所有的红木箱,果不其然,除了上面铺开的一面银子,箱子下面全部铺满了新铸好的短兵器。
“侯爷,这……”马多拿有些为难的看着赵泽,冯阳敢这般大胆施为,肯定是出自刘宗敏的授意,他虽如今已铁了心为赵泽卖命,但觉得为了一个周奎和刘宗敏起冲突未免太不值得。
赵泽看他一脸为难,还以为他又怕了刘宗敏,便劝道:“这事不用你们掺和,我赵泽一力承担便是。”
马多拿顿时跪地哽咽道:“小的自被李军师调为侯爷亲卫,就该唯侯爷马首是瞻,本当粉身碎骨也要力保侯爷安全,可是小的那日在吴府……”
马多拿说到这里,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赵泽,见他神色如常方继续道:“侯爷不仅不责罚小的,今日依然不离不弃,百般信任,马多拿一介武夫,可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
其他侍卫见马多拿这般一说,心为所动,也跟着跪倒下来。
赵泽望着众人又是跪拜又是磕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怎么一个人的命就可以这般掌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中吗,而且似乎是天经地义,古代人的忠诚思想,在赵泽眼里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可他知道,他得利用这股力量,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利用古人的忠诚,才是他赵泽成名立业的唯一方法。
赵泽将二十来名侍卫一个个亲手扶起,然后踱步来到一面箱子旁,拾起地上的银元宝,一边摩挲一边冷笑道:“刘宗敏啊刘宗敏,今日老子定让你陪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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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要放假回家了,车上要呆上些时候,不能码字,存稿也不多了,所以下周可能更新量会少了点(托朋友更新),还请诸位见谅。等横江回家安顿好后,自然会加量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