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已被本侯处决。”赵泽知道,他现在是强弩之末,若是刘宗敏毫无顾忌,拼劲全力斩杀自己,恐怕今日他也难以走出吴府大门,此番他只能强装镇定,借着李自成钦赐的“圣令”和神秘的“秘卫”头衔来压制刘宗敏的杀意。
赵泽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刘宗敏耳朵里却是轰如雷鸣,怒极之下握着大刀的右手径自颤抖不已,那队亲卫铁骑,是他从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竟然只是片刻功夫就全数覆没在此人手上,此人的武艺……刘宗敏猛然忆起当年在军中屠杀四方的蒙面刺客。
刘宗敏自认并非赵泽对手,此刻与他对峙明显自找死路,但他面子上毕竟过不去,便收刀怒道:“好好,那么敢问赵大将军,陈圆圆假意奉承,实则饱藏祸心,欲以毒酒谋害本侯,该当何罪。”
“这个……”赵泽佯装不知,转头望向陈圆圆道,“当真如此?”
陈圆圆眸中银花闪烁,瑶鼻微酸,一脸委屈的道:“奴家岂敢谋害刘总将军!”
刘宗敏大笑逼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既然不是毒酒,你喝给本侯看看!”
陈圆圆看了看刘宗敏,继而望向赵泽,眼神复杂。
赵泽视线片刻不移陈圆圆,两人对视良久,赵泽细想之下微感蹊跷,眼神中她似乎在鼓励自己去喝那杯毒酒,莫非此酒当真无毒,他再看了看一脸楚楚可怜状的陈圆圆,不禁头脑发热,心想即便他死了陈圆圆也讨不得什么好处,照样是个谋杀重臣的罪名。念及如此,赵泽干脆大吼一声道:“吴夫人不擅饮酒,本侯代劳便是。”
语罢,赵泽从陈圆圆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美酒香醇,一落肚中即化作百股暖流,渗入四肢百骸。
“美啊!”赵泽长吁口气,真心赞道,既是称赞杯中美酒,也是称赞刚刚接过杯子时顺手揩的那把油。
刘宗敏目瞪口呆的盯着赵泽,见他良久也未感身体不适,心里疑道:“照理说,陈圆圆若想从我手掌心逃脱,毒酒应该立刻发作才怪,莫非此酒当真无毒,可她自己为何又不喝,莫非……”
刘宗敏看了看饭桌,陈圆圆轻笑一声,也款款走到饭桌前,优雅的在刘宗敏的指点下夹了几道小菜放入小嘴中,吃得津津有味。
刘宗敏此番再无计策,顿时觉得理亏,大嘴张了又张,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狠狠的扭头离去。
赵泽自觉出了口气,哈哈大笑两声,大踏几步坐在圆凳上,顺手挑了桌上一块红烧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入口中。
“赵公子!”见刘宗敏吃瘪离开,一时安下心来的陈圆圆见赵泽吃起盘中菜来,竟是掩嘴惊呼,花容失色。
赵泽口中肥油顺着嘴角溢出,他张了张嘴,本想问她为何惊呼,头中却是涌来阵阵晕眩,顷刻间便觉得天旋地动起来。
“此肉有毒!”赵泽无奈的望着刚刚还吃得津津有味的陈圆圆,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眼前一黑,陈圆圆倩影陡然消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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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和牛金星一番长谈的宋献策,匆匆坐轿回到了军师府,刚刚两人把酒畅谈的时候,就有军师府中的下人前来报讯,驻守通州的刘体纯亲自来到了军师府等候,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前来汇报。
刘体纯替宋献策掌管密探营的工作已有一年多,办事机智精明,尤其是对真假情报的区分常常有其独特的见解,北京城内民心尽失、守城太监无心应战,其中可是有他的一份大功劳,只是宋献策明明已经下达命令,要求他尽快利用金银美色铺开山海关的情报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献策刚一踏进军师府,守候在里面的刘体纯连忙上前磕头请安,此人相貌平凡,容易混迹人群,不过眼神颇为犀利,此刻一身平民打扮,差点让宋献策没认出来。
“体纯,跟我来书房。”宋献策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他身边轻声吩咐了一句,率先向书房走去。
入了书房,两人分主次落座,未等刘体纯开口,宋献策便道:“不管今日所谈何事,暂且不要让皇上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忧心劳神,近日才有些空闲时间好好休息,下边的小事我和丞相处理便是,会择机告诉皇上。”
刘体纯虽感奇怪,但他素来敬佩宋献策,也便没有多问,只是起身恭敬的道:“军师体谅皇上劳苦,不辞幸苦替皇上分忧解劳,实乃我大顺之福。”
“你呀。”宋献策呵呵一笑,摆摆手道,“近来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挑重点的说吧。”
“遵命。”刘体纯作了一揖道,“自皇上入京,末将就把京中的细作撤走了许多,不过末将听说,朝中出现了一个新贵?”
“就为这事你亲自跑来一趟?”宋献策闻言微愕,不过料他此来必有其他原因,便低下声音跟刘体纯仔细讲解了赵泽的身份来历和得宠的原因。
“如此说来,此人甚是值得怀疑,看来末将此番前来确属必要。”刘体纯道,“末将的密探营驻守通州,一直以来都在为打入山海关内部而努力,只是,最近末将的人和罗虎罗将军起了点争执。”
“罗将军?”宋献策疑道,“那个二十来岁的小将?他不是奉旨守卫通州,挺有将帅之才的吗,据说律下军纪严明,怎么会与你密探营起了争执。”
“宋军师有所不知。”刘体纯愁眉苦脸道,“我密探营中的将士,一直以来全心全意替皇上办事,此番好不容易打进了京城,以为可以好生享福了,哪知又来了个吴三桂,密探营的弟兄只能在通州驻留不久就要开拔山海关,属下御下不言,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冒犯了当地的妇女,本来这事可大可小,陪个礼道个歉就行了,哪知那罗虎竟然带兵直接杀入我密探营,将那两人斩了头颅插在竹竿上……”
“够了!”宋献策越听脸色越白,终于忍将不住拍案而起,他早已知道农民军进了京城就以为得了天下,骄傲蛮横,欺贫劫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军中败类,但他唯实想不到,这才进京第一天,原本纪律最为严明的密探营居然就发生这种事。
“罗将军斩的好,他怎么没把你们整个密探营全给端了!”宋献策看着呆坐在太师椅上的刘体纯,狠声骂道,“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以为进了京这天下就是我大顺的了,你看看,天下未定,你就闹出这种事来,大顺军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迟早被你们这群饭桶给败光。”
宋献策连番大骂,刘体纯终于坐不住了,连忙跪将下来磕头辩解道:“军师骂的好,密探营是不对,可密探营数千人也就那么一两个败类,入京的军队那么多,哪一个不是抄家抄得腰缠万贯,美女如云。他罗虎看不惯咱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常常说咱们密探营穷天下之奸邪之气于一身,乃鬼营,是见不得太阳的。否则他怎么就专逮咱密探营的小鞭子,他怎么不去打刘总将军部下的主意!”
“住口!”宋献策大吼一声,脸上已是全无血色,指着刘体纯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吾心之忧,何人能解。”
此时此刻,他想起牛丞相府邸的奢侈豪华,如云仆役和精美的菜肴,也想起刘总将军一个接一个新纳的娇妻美妾。胸口的疼痛已是渐渐清晰,宋献策掏出手巾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刘体纯见状连忙想要上前替他捶背顺气,却被他一手挡开。
看了看手巾上清晰的血迹,宋献策苦笑一声,继而让刘体纯坐回椅子上,举杯喝了一口清淡的茶水,淡淡的道:“罗虎是怎么知道你密探营所在的,莫非你们在驻地竖了块牌子?”
密探营本属机密,除了几个重要将领外,像罗虎这种资历尚浅的将领根本不可能知道,宋献策其实已经了然,想必密探营和罗虎的冲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般问问也是想知道这刘体纯有没有羞耻之心。
“军师大人,体纯知错,国家尚未平定,末将只知和属下争强斗狠,把军师托付的重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体纯自知罪无可赦,还望军师责罚。”刘体纯再度起身跪倒在地,宋献策手巾上的血他看见了,宋献策的苦心他也明了一二,此刻自觉的无颜相对。羞悔非常。
“起来吧。”宋献策欲上前相扶,刘体纯见状连忙抢先一步站起来,坐回到椅子上。
宋献策老心方慰,道:“密探营还需整顿,今日回去后,你斟酌斟酌,该剔除的剔除掉吧。”
见刘体纯连连点头应是,宋献策继道:“你既问起前明降将赵泽,可还有其他事?”
刘体纯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对不起军师大人,在下一时糊涂,倒把一件重要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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