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插嘴的宋献策本无所谓一个前明降臣,要杀便杀了,虽说此人对当今局势深有见地,但其中所藏祸心,连他宋献策也看不透澈,况且此人一番话说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竟以“毒酒”之事推脱,但正如李岩所说,杀了此人,等于阻了谏路,如今大顺诸般事务还需要他们,如若就此让这些前明降臣寒了心,以后办起事岂不更为艰难。
宋献策见李自成似乎对李岩起了杀意,再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来,轻声劝解道:“皇上息怒,这赵泽不知我军情况,妄自夸大吴三桂和满清实力,但也未尝不是为我大顺着想,至于这‘秘卫’一事,臣料他必有些难言之隐,李军师深明事理,又怎会如此糊涂。”
牛金星见宋献策出面求情,他虽对赵泽确实有所顾忌,但就这般杀了未免也觉得可惜,便也连忙跟着求起情来。
牛丞相和宋军师乃文臣之首,其他文臣见状也便跟随附和求起情来,李自成稍稍缓了口气,细下思量觉得两人言之有理,他常以尧舜自律,才刚进城就杀降顺大臣,未免让一干臣工心寒。
李自成缓缓走回皇位,叹口气道:“既然众爱卿为你们求情,孤便暂且饶你们一命,赵泽!你既然一心归降我大顺,便无须顾忌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赵泽此番在生死玄关又走了一趟,反倒不那般害怕起来,气势也变了许多,不如之前显得那般如懦弱,见李自成问起,便解开腰间玉佩道:“皇上可曾记得这个?”
李自成对赵泽气势的变化不觉有些奇怪,见他拿出一块玉佩来,突然一愣,惊道:“呈上来,给朕呈上来!”
众臣见李自成脸色忽变,不禁纷纷暗自揣测起来,这块玉佩,莫非有什么大的来历。
刘宗敏瞧见那块玉佩,脸色微变,匆忙走上前来从赵泽手中夺走,转呈给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片刻,顿时大怒:“你便是当年那群黑衣刺客的同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朝中跟随李自成许久的老营将领,再次骚动起来,满目怒火,瞪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赵泽,如果他们手中有兵刃,恐怕立刻会上前将他撕成粉碎。
此刻不光那些旧明降臣不知其故,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时看看朝中陕西老将,又看看李自成,不知所措。但见李自成几可杀人的眼光,心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赵泽,纯粹是自己找死。
赵泽见众人反应这般激烈,心中笃定更甚,看来正如自己所料,崇祯手下的秘卫,确实做过一番大事,这般说来,秘卫的武艺,李自成也是了然于胸。
李自成望着手中玉佩,怒极而笑:“好你个赵泽,你可知你当日犯下的罪孽!今日竟敢主动承认你的身份!”
赵泽见状却并不惊慌,淡然叩首道:“罪臣当日为崇祯所用,君有令,身为臣子不敢不遵,此乃尽忠之道,如今罪臣为了天下大义已归附大顺,罪臣性命,自当全由皇上定夺!罪臣的身份,更无掩饰的必要。”
赵泽尽量让自己冷静,背后却是汩汩冷汗一个劲的渗出,不一会便湿透了内衣,让他极为难受,从李自成身上和身周陕西老将身上冒出的肃杀之气,几乎让他无法正常呼吸,但是他知道,如果李自成还稍微有一点点圣明,那么他必定不会杀他,这是搏命之举,成与不成,全看李自成。
“皇上,此人非杀不可!”刘宗敏见李自成许久不下旨意,黑着脸当先一拜,沉声嚷道。
李自成望向赵泽,继而看了看一脸不解的李岩,联想起自己刚刚还在赵泽身边走动的情景,最后郎声笑道:“孤要取他性命,此刻自然简单,但众爱卿可知,他若要取孤之性命,孤方才便命已归天!”
蓦地有如一声惊雷,众臣工吓得齐齐跪倒,哆嗦不已,如李岩和牛金星这般聪明绝顶之辈,又怎会不知李自成所指,此刻听到这一番话更是双双软倒在地,几近昏厥,他们两人,竟将一个武艺超绝的刺客带到了李自成面前。
“臣有罪!”牛金星当先磕头领罪,“臣没有详查此人,让陛下身处险境,臣有罪,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李岩面上早已毫无血色,只知跪地叩首,连请罪的言语都忘了。
李自成思索半晌,刚才他几乎定了赵泽死罪,结果自己还跑到他身边兜了一圈,如果真要反,凭这块玉佩,李自成便知自己绝无生还之机,念及如此,赵泽的忠诚已是被他认可,李自成望向他的凌厉眼神,也柔和起来,笑了笑道:“赵泽,你为何没有杀孤!”
“罪臣说过,罪臣自归附大顺以来,命已是皇上的,只有皇上能让罪臣杀人,罪臣可能杀任何人,但绝不是自己的主子!这是罪臣身为秘卫统领,多年来恪守的唯一一条规则!”赵泽暗松口气,还好紧要关头脑海中那段模糊的记忆清晰了些许,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这个生死玄关他似乎闯过去了。
而且这个关他必须得闯,为了长平,为了朱慈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他心中的另一个中华,他只能以命搏命,换来李自成对他的信任。
而现如今李自成对他,显然已经有所信任了。否则就以他以前所犯罪过,李自成杀他一百遍也不足为惜。
“好,好,好个秘卫统领,崇祯啊崇祯,你留给孤的,何止是一片江山啊,哈哈!”李自成大喜过望,竟亲自上前搀扶起方才还准备拖出去斩首的赵泽。
“谢皇上!”赵泽继续表演他的演技,淡然自若得都快成了仙人了。
“传孤旨意,赵泽即日起,暂领护国大将军职,兼御前侍卫统领,授二品衔。”李自成念到这里,不觉一愣,朝赵泽问道:“对了,崇祯封你什么爵位?”
赵泽一愣,不禁觉得这官也太好当了吧,嘴巴却是不慢:“是定国侯!”
“对对,定国侯,孤也封你个定国侯,并可以随意行走宫中,无须通报便可随时见孤!”李自成闻言笑了两声,拍了拍赵泽的肩膀,兴奋的道。
众人此刻是完全傻了,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刚刚不是还要杀么,怎么忽然之间便扔了一大堆官给了赵泽,而且全是那些开国功臣才有的大官,虽说“护国大将军”一职可能是个虚衔,但宫中随意行走,无须通报便可见皇上,这个权力,简直闻所未闻啊。
宋献策首先反应过来,有些不明所以,连忙劝道:“皇上,我朝所封侯爷没有几个,而且大多是开国的大功臣,此人虽忠于皇上,但……”
“宋军师勿需多言,朕意已决!”也不知李自成哪根经坏掉了,连他一向器重的宋献策的进言也就此打断。
刘宗敏本以为李自成要杀赵泽,哪知居然真被封了个“护国大将军”,还要授侯爵,两颗眼珠几乎就要蹦将出来,正想上前说话,却被一旁的牛金星拉住了。
“退朝,退朝,李岩,宋献策,牛金星,随孤去东暖阁,孤告诉你实情!赵将军,你也留下!”李自成大袖一挥。众官员莫名其妙的在鸿胪寺官员的“退朝”声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武英殿。
“皇上大哥!”刘宗敏一脸不甘,还欲劝阻。
“宗敏,孤自有主张,你先回府,追赃助饷之事还得你来办,将士的军饷可都交给你了,快去吧!”李自成支走了刘宗敏,这才自信满满的进了东暖阁。
赵泽和李岩无言对望,无论如何,他们也料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牛金星和宋献策看着一脸笑意的李自成,脑子里也如同浆糊一般杂乱不堪。
无论怎么说,历史上的大顺王朝,正因为一个人的冒然介入,走在了谁也无法预测的道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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