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领着众人进了城门,杨虎极其部下被引至军营暂为接管,赵泽、朱慈炯、长平、昭仁四人则随李岩而行。
朱慈炯和抱着昭仁的长平望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显得无比冷清,只是偶尔有一两个头顶贴着“顺民”字样的商人低着头快速穿梭其间,两人的心情瞬间便黯淡下来,再加上对宫中父母的思念,长平终于忍将不住,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小昭仁也是乖巧,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时举起稚嫩的小手替长平抹掉泪珠。
长平戚然更甚,不禁在昭仁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当日在寿宁宫的时候,长平惊闻其父要亲斩自己,心如死灰之下换了一身洁白素朴的宫装,取下了霞冠金饰,几如超出红尘,只侍青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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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望着不断落泪,一袭白衣的长平,再忆及脑海中那个华冠贵服,巧笑嫣然的无忧公主,不觉心如刀割般难受,俊目闪烁,几有泪光,心中更是暗暗发誓,倘若不能让她常展笑颜,此生枉为男人。
长平公主微微抬头,望向正自回头的赵泽,两人视线交错,无须言语便明了对方心中所思。
长平羞怯垂首,忧心稍安,再不敢看赵泽夺人目光,自顾逗弄怀中昭仁起来。
李岩在前头领路,自然没有瞧见两人神色,走了不及片刻方回头道:“城楼简陋,礼数无法周全,还望几位包涵”
赵泽点头道:“末将戴罪之身能获此礼遇,已是百般感恩,岂敢再索殊待。”
李岩见赵泽神情忽变,面带愁容,心里反倒安定了许多,还以为他自愧先帝恩宠,忠心犹存,如若他一直这般嘻笑下去,李岩反倒会怀疑其投降的诚意,由此看来,李岩自是认为他似乎并非心机深不可测之徒。
意料如此,李岩连忙柔声劝慰道:“将军心安,大顺代明实乃天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我大顺皇帝顺应天命,体劳百姓饥苦,代明而治天下,将军诚心归附,必受重用,他日建功立业,照样威名天下,名留青史。”
赵泽知他诚心对待,勉强笑道:“在下自知天下民心所向,只是感念前明皇恩,迟迟不来相投,如若不弃,自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慈炯闻言,虽是不忍的看了看赵泽,却还是装出一脸悲戚,愤声骂道:“好个逆贼,父皇一心恩宠重用,哪知却被你迷了心窍,蒙了圣心。那日若知你这般薄情寡义,早就该让父皇砍了你的狗头。”
赵泽闻言大喜,小定王果然机灵聪绝,善于观察形势。赵泽这番尽忠之言若他还无反应,未免会让李岩有所怀疑。
赵泽心里虽喜,脸上却是悲怆惨白,回身拱了拱手,趁机使了个赞赏的眼神。
李岩见赵泽被骂,心有怜惜,本想安慰一番,但以他身份确实不便多说什么,正自踌躇,忽见赵泽蓦然跪地,叩头不止,哽咽着声音道:“旧主待我恩重如山,若非天意使然,大顺顺应民意,末将实不忍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否则绝不敢背叛前明,此番旧主遗孤被罪臣献俘阙下,还望军师怜惜罪臣不忘旧主之情,在皇上面前力保皇子安全。末将感恩戴德,必视军师为再造恩人!”
赵泽面目俊朗,英武非凡,在李岩看来必是将帅之才,否则崇祯也不会如此看重此人,此刻见他不为皇子大骂所嫉恨,反而苦劝自己为之说情,可谓为人豁达,重情重义!李岩的爱才之心不禁泛滥起来,更甚从前。
李岩连忙走向前搀扶,赵泽却道:“军师若不肯答应,罪臣只有以死谢罪,来生再报军师大恩了。”
这句被用得烂的不行的台词,赵泽在电视里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此番说将出来却是顺口无比,也不知古时候这话当真有无作用。
赵泽正自胡思乱想,偷偷抬头正欲窥看李岩神色,却见他整了整长衫,忽然单膝跪地,声线沉重,朗朗有声。“赵将军不忘旧主,一心感念旧主之恩,拼死也要保全皇子和公主安危,此乃大忠之为。
身为旧明大将,本可领天下旧明残军继续与我大顺为敌,却甘为全天下百姓之苦,而不顾悠悠世人之口,降我大顺,此为大义之举。
李岩三生有幸,能在此世风日下的乱世之中遇见赵将军这般大忠大义之人,敢不诚心拜服,将军安心,李岩必尽平生之力,誓死保全皇子和两位公主安危!”
李岩此语,半数出自真心,半数是为了让这智勇双全的忠义将领死心塌地的为大顺效力。
可惜这番高帽子要是戴在一般将领身上,那还不给感动的稀里糊涂,只是他是赵泽,来自现代的可以冠之无耻的赵泽,在他看来,所谓的原则里是必须有美女的,若非痛惜美女长平,大明他也不放在眼里,何况仅仅是这么一段话。这段话比之现代官场上那些几千年沉淀下的马屁还是差上些许的。
赵泽唯实没想到,一句在电视里用烂的台词能收得如此效果,见李岩说的颇有诚意,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能保皇子和公主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虽然历史上说李自成自比尧舜,以仁德律己,此刻有一个副军师在旁边进言岂不更好,不禁再次半真半假的叩头拜了起来。
两人跪在地上拜了半天,竟是没个肯先一步起身。朱慈炯自是不能错过良机,“狠狠”的“哼”了一声道:“无耻奸贼,莫来虚情假意,本王绝不领情。”
两人闻言顿时愣住,一个是喜,一个是怒,赵泽喜得是这小子果然心思通明,值得一辅,而李岩则是为赵泽被骂而微有怒火,心里对这小皇子的印象不禁大打折扣,不禁自问,崇祯到底怎么想的,此子不过尔尔,怎得这般看重?
李岩听说皇太子也不过是让一个太监打发掉而已,本对这被托付于重臣的皇三子深感兴趣,此番先是在城门前听他大骂曹化淳,言语颇为不堪,毫无为君之相,再听他三番两次侮辱忠心保他安全的赵泽,李岩百般奇怪,偏偏又不得其解,只得在心里对自己说,莫非这皇三子的母亲必定是崇祯极其宠爱的妃子,这才托付重将保护,可是细想下来觉得不对,据他所知,皇太子和皇三子皆为周皇后所生,皇太子立得仓促,如此说来,崇祯其实是独宠朱慈炯了。
李岩心里虽不知为何如此竖子竟会遭崇祯重视,不过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当先起身将赵泽搀扶起来,柔声道:“将军随我来,在下略备薄酒,你我先把酒畅谈,等到宫中圣谕下来再领将军入宫面圣。”
“谢军师!”赵泽见李岩几乎根本当朱慈炯如透明人般,而且神色之间甚是不善,便知其首计已成,等这军师上报朝廷的时候,李自成势必也不会太重视朱慈炯了。
李岩淡然一笑,领着众人正待进入城楼,忽听身后一声轻唤,“李军师稍等!”众人皆是一惊,这传报的小将不过刚刚离开,莫非李自成早已得知。
李岩却是以为他身边有李自成的细作监视,赵泽等人出现伊始便早已入宫报知了李自成,心里正暗自恼怒,却见身后呼唤之人身材肥胖高大,一身蓝色官服,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团大大的云朵,正是正一品文臣的标志。
赵泽不知此人,正待询问,哪知一向淡然自若的李岩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便匆忙走下城楼,拱手道:“李岩拜见丞相大人!”
李岩虽傲,但官有高下,礼有轻重,虽说李岩和牛金星的关系甚笃,但在前明将领面前,大小品秩还是要分的。
赵泽见状一惊,今日刚一投降,连李自成身边的一品重臣也来了,不觉暗自惶恐,深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哪知牛金星并不理他,将李岩搀起之后,他便急急忙忙把李岩拉到了一边,似乎在商谈什么大事,商谈的时候也并没有望向这边,是以赵泽放下心来,看来两人不过是在商谈朝廷大事而已。
两人侃侃而谈,无暇他顾,赵泽本是毕恭毕敬的在一边候着,也不敢回头瞧向定王和公主,哪知两人聊个没完,似乎李岩还与他争执起来,与之前刚见牛金星时恭敬的神态截然相反。赵泽终于不耐烦起来,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真正正的吃一顿饱饭,正想着要不要不顾身份的上去打断两人。忽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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