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忽然风大了些,帆借风力,呼啦啦的响,虽浆已暂时停划了,船却还是向前浮动起来,一时四周丝乐之声大起,黛玉见贾芸跳下小船在那妇人的招呼下已走进了船舱,小么也不见了,小船的定力更差,飘摇中,两船的距离很快拉开了,不过瞬间,已经足一两米远了。
宝玉也有些慌,急得站起身来,却不知如何是好。那周瑞已是年近不惑,忙命船夫,“赶紧落帆!”那船夫面有为难之色,程日兴忙说,“风骤起时落帆,倒是有些不妥,不如且往前走一段,命那小船跟上便是。”
只好命小厮们高声呼喊那小船紧紧跟上,船夫且用力划浆,远远的把两边同行的船抛在了后面,那小船上的船夫想必对这里水况相当熟悉,也不多言,只一会儿工夫便追上来了,少了两旁其它船的约束,很快重新又靠近了。
风也好象在成人之美,居然一下子就减弱了,终于,两船紧紧相靠间不过两尺,贾芸象是不知这场小小变故,手里提着个饭盒自船舱出来了,李贵忙跑到船头,微微探下身子,小心接过了,贾芸则两手攀附着上得船来。
揭开饭盒,里面是樱桃肉,糟鸭掌,什锦豆腐,拌肚丝,均用青花瓷盘盛着,色香诱人。
贾芸笑说,“这菜品看起来真是不错,只是这价钱大概相当于打劫了!”
小红接口便问,“不过四样儿寻常菜,能值钱到哪里?”
贾芸两眼瞅着她,情意流转,仍是笑道,“整整三两银子呢,可不打劫一样!”
三两银子,那就是相当于近一千人民币,真真是黑店啊,不过既然已经买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紫鹃袭人等都说吃好了,不用再吃了。
黛玉正要也站起身回去,宝玉拉住她,说,“妹妹,好歹尝一口再走罢。”
其实她现在的胃好象很小,已经饱了,再加上这四样儿并不太喜欢,便只尝了一口豆腐,果然品相比味道好。
只说,“不对胃口,你们慢慢吃罢。”说完了使个眼色给宝玉,让招呼贾芸等人过来坐,谦虚了几句,方都坐下了。
宝玉倒也有些兴致,她转身刚走十几步,便听到几个人热络的说将起来。
黛玉和紫鹃静静的坐在塌上,听那外面丝竹之声大起,也有些纳闷,究竟这是何方传来?刚才只顾看那流云饭庄的小船,其它的竟没注意。
且不管它,能在音乐中入睡,也是好的。她半躺下,闭眼假寐。
紫鹃也静悄悄的不说话了,象是真的睡着了。大概她也累了,上路之前的两天,她也操心的多,惟恐哪一样儿想不到,只怕夜里同她一样,也是没有睡好。
正朦胧着,忽听宝玉说道,“妹妹,我仍旧来了!”
蓦的睁开眼,宝玉已经进来了,笑着说,“妹妹,外面有风,不去也罢,只是刚吃了饭,再别歪着,小心积了食。”
紫鹃也已惊醒了,忙起身要招呼宝玉,黛玉扯住她,说,“这里地方小,你还要去给他倒茶不成?”紫鹃笑了笑,没在坚持,仍是半躺着。
里面的空间确实很局促,这个还是最大的一间呢。除了一个木塌,便只有一个小方桌,一个木凳了。宝玉便自那凳上坐了,说,“你们别睡,不如咱们说说话儿也好。”
黛玉笑了笑,说,“你不在外面和他们一起,又来作什么呢?”
宝玉说,“同那些混人说什么?”
我笑道,“可别这样说,不定谁是混人呢,那里头,不还是有你儿子吗?”
宝玉微微涨红了脸,说,“不过是一时的玩话儿罢了,妹妹何需认真呢?”
黛玉因问道,“外面丝乐,可是哪里传来的?”
宝玉随意说,“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也许也是带了人儿南下游玩一时高兴罢了。”
她还是睡意绵绵,有一句没一句的信口说着,忽然紫鹃说了一句,“坐在这船里还真是闷得慌呢,咱们不如叫她们三个也来,横竖榻上还能坐两个,再拿个凳子,咱们在一出,还是玩牌罢。”
宝玉惊喜道,“果然细心!连这都想到了!”宝玉去叫她们三个,紫鹃自那随身包袱里取出纸牌,居然是黛玉做的扑克牌!也不禁夸赞,“准备的还真是齐全。”
三人来了,袭人拿了凳子坐在地下,正好六人,打勾级的人数刚巧够了,黛玉又叫袭人牌的规矩如何,其余人皆都已会了,一上手,倒是极顺的。
打了几圈,不知不觉两三个时辰过去了,黛玉一心想着如何下牌,当真没有一点儿困意了,其他人也是越打越精神似的,正高兴着,外面小厮焙茗高声叫唤了,不知所谓何事。宝玉忙出去了。
紫鹃挑了门帘子,她们看到一个三四十左右的男子,身着六品官服,正在船头和程日兴说话儿,且有的家丁也在忙着跟他拜礼问好,这又是谁?袭人等都摇头不知。反是刚才的竹萧之声更真切了,难不成是这人的船上传来?
宝玉与他说了几句,请他略坐坐,那人倒摆了摆手,指指旁边的船,又说了几句,走了。
宝玉喜滋滋的走过来,说,“妹妹,真是巧了,你猜咱们碰到了谁?”
黛玉答道,“你也会卖关子了,老实说罢,过了这会儿,你想说我也不爱听了。”
宝玉笑道,“这人是通判傅试,以前在咱们府上的,只我见了没几次。”
通判傅试?那他妹子不就是傅秋芳吗?她笑了一声,说,“他这是南下作什么?又升了官不成?听说他那妹妹,才貌双全呢,可也跟着不曾?”
宝玉自是早想起了以前的一段故事,黛玉这一说,有些不自在了,答道,“他妹子自然跟着。”停顿了一下,方说,“他们此次南下,是为了发嫁傅小姐,早在四五个月前,已经许配给侍读学士黄家易,偏刚刚两个月前,钦点了扬州巡抚的肥缺儿,连升了两级,只是离京城远了。”
如此看来,这女子似乎嫁的很不错,到底称了他哥哥攀权附贵的心。刚才那丝竹之声,难道也是她奏出?
黛玉又说道,“那你怎么不请他们到咱们船上坐坐,别的不说,他那妹子,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呢!”
宝玉微红了脸,说,“我虽是听说过他妹子,也不曾真正见过,刚才已经说了,傅兄说是马上要靠岸了,不如一起上岸再说罢。”
说的也是,船行了大半日,天色也已半暗了,正好两家可搭伴去吃饭投宿,更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