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探春和李纨来了,众人见识过三姑娘的厉害,皆不敢言语,只有佳蕙还是抽抽答答的哭,探春看了几眼,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不用觉的委屈,我明儿就回太太,用不起你们这些能干的,索性都放出去,也省得再吵架,你争我夺的。”
众人听了话音不对,碧痕半跪下抢着先说,“三姑娘,我再不会了,求你别回太太,再不会有下次了!”探春听了半响没有作答。一边的李纨忙说,“快起来罢,”又对众人说,“还不赶紧的收拾收拾,弄的象什么样子?”众人听了这才赶紧的散了,扫地的扫地,抹桌子,浇花,喂雀儿,没有一个人闲着。
出了怡红院的大门,她们三人走到沁芳亭,桥底水流潺潺,几棵稀疏的柳树居然已经发出娇嫩的黄绿芽,水似乎也不是浅黄褐色的了,而是带着抹淡绿色的水汽,观赏了一番景色,不觉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林带玉从假山的后面找到几个小石子,紧紧攥在手里,又奋力的往水面的远处扔,惊动了鸟儿,呼啦拉的乱飞,她不禁笑了起来,说,“二位到我那儿去坐坐罢。”李纨忙说,“哎呀,真是不巧,我还有事,大妹妹让我给她描花样子,正等着呢,改天再去罢。”
“三妹妹,你说佳蕙和碧痕的事就这么算了?”
探春喝了一口龙井茶,沉稳的说,“林姐姐,你看呢?”
又把皮球踢过来了,探春果然深谙此道,就随意问,“这两个是家生的,还是从外头买来的?”
探春思量了半响,方说,“她们这里并没有家里人,应该是买过来的,咱索性去问了二嫂子,再做裁定罢。”
凤姐却不在屋里,去了前边老太太那里,她们又走到前面,见王夫人,刑夫人都在,凤姐正给老太太说笑话呢,林带玉和探春对视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看来今天这事是说不成了。
见她们来,贾母很高兴,说,“林丫头和三丫头来了?”一面又招呼炕上坐着,她和探春靠那板壁坐了,琥珀倒了两杯热滚滚的六安瓜片,为了凑趣,林带玉笑道,“我也给大家讲个笑话罢,”故意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在一个曲折的小山路上,一只鹦鹉螺(蜗牛)在往前走,突然后面来了一只大乌龟,大乌龟毫不留情的从它身上碾了过去,后来昏迷在路上的鹦鹉螺被同伴救了,它醒过来以后同伴问它,“是谁把你撞成这样的?我们一起找他算帐!”鹦鹉螺红着脸回答,“我不记得了,当时他的速度太快了..........”
语音刚落,贾母就扑哧笑了出来,一口茶喷了出来,接茶杯的手一哆嗦,汝窑盅子啪的掉砖地上了,摔的粉碎。凤姐本来是要笑的,一看杯子摔了,紧着说了破语,又亲自看老太太是否被烫了
贾母并不为意,命小丫头进来打扫干净,仍旧乐呵呵的说,“林丫头,去叫人拿你那纸牌去,今儿咱娘们几个好好乐一乐罢。”
没想到打扑克这么容易上瘾的!连贾母都轻易中了招!她忙命一个小丫头去潇湘馆取牌。
这一次都有了经验,很快就上了手,六个人打了足有两个小时,正玩的兴起,琥珀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对凤姐耳语了几句,凤姐站起身说了一声就走了,琥珀替下她。这场牌直打到天色渐黑,贾母又留了林带玉和探春吃饭,暂且不在话下。
第二天上午她正和探春下棋,平儿又来了,说,“我们奶奶说了,那两个人就凭二位姑娘处置,就是撵出去,也是该的。”
探春故意装糊涂,“哪两人啊?”
平儿笑道,“珠大嫂子才刚说的。”
林带玉也笑着问,“以前要是撵出去是交给人牙子呢,还是遣回家里?”
平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都使得。”
探春说,“既然这么着,就把她两个打发回家,每人再给二十两银子,也不枉她们服侍一场。”
又差一个小丫头子把林之孝家的找来,不多时凤姐亲自来了,说了一会儿闲话,三人正待要一起去怡红院,外面来报说太太来了。
王夫人面带寒霜地进了屋,后面跟着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林带玉连忙招呼丫头伺候落座,正要斟茶,王夫人开了口,“林丫头不用忙了,这撵人出去是谁的主意,怎么我一点信儿没有,你们就要私自撵宝玉屋里的人呢?”
她们三人听了均微低下头,林带玉暗暗想,一定又是跟着的两个媳妇为了讨好,把这当回事儿说给太太。
“怎么都不说话?凤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凤姐赶着上前几步,在王夫人面前耳语了几句,王夫人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出去侯着,林带玉朝紫鹃示意,把二人哄到大门口。
众人走了,凤姐才连忙说了一套瞎话,“太太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偏撵这两个人呢?太太和我都不在园里住着,我原也不知道,大嫂子三姑娘看人最公道了,竟说这两个人中一个佳蕙,长的最是伶俐,先前最会装狐媚子笼络宝玉,这碧痕嘴尖手懒,仗着宝玉对她好一些,无故就要欺负别人的,这样的两个人,早该撵出去了,偏又不安生,所以我们赶紧借故索性撵了出去,这事没告诉太太,一是宝玉病刚好,再是告诉了太太,没的生气,我们就做主了。”
王夫人听完这一席话,叹了口气,说,“这倒也罢了,只是这碧痕认了王善保家的做干娘。这倒有些难办了。”
沉思了半响,探春方说,“咱们家里人也多,七扯八扯的都有些关系,要是顾忌这些个,可越发难了。”也叹了叹气。
探春一直未说话,听她们说到这儿就小声插言,说,“之前谁也不知道碧痕有干娘这一说,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不如叫两个怡红院的两个丫头问一问。”
李纨听了说,“三姑娘这话很是。”又低头思量了一番,
“就叫绮霞和檀云来,这两个素日倒老实。”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绮霞和檀云来了,见屋子里的阵势,唬的不轻,连忙跪下了。
王夫人冷冰冰的说,“不关你们的事,起来罢,只是不准说瞎话,我且问你们,碧痕什么时候认得干娘?”
檀云听了忙说,“回太太的话,碧痕姐姐没有认干娘,檀云不知道。”
王夫人听后剜了绮霞一眼,说,“你呢?”
绮霞涨红了脸说,“我昨天在屋里收拾东西,有些犯困,就走到厢房睡了一觉,醒来时见碧痕用手帕子包了几样首饰出去了,我只见她出了大门,别的就不知道了。”
“让王善保家的进来!”
王善保家的脸上陪着笑进来了。王夫人厉声道,“快回家去,把碧痕的首饰拿过来!”王善保家的闻言变了脸色,小心的说,“太太弄错了罢。”一句话把王夫人惹火了,怒道,“你原是大太太的陪房,比别人有些体面,我也原想给你个人情,你倒来糊弄我,这干女儿是假,赚了钱才是真。”
王善保家的知道事情败露了,连忙跪下,说,”太太不知道,我原是好心,见碧痕那丫头可怜,那首饰也是她硬塞给我的。我这就拿去。”说着,一溜烟走了。
少顷我们一行人来到怡红院,也许是提前已有了思想准备,两人倒也没有怎么哭闹,探春又说,“她们毕竟在这儿待了七八年,不如宽限一天,让她们明日再走。”
王善保家的拿来了金银首饰,探春命她交还给碧痕,又劝慰大家说,“如今放她们出去,是回自己老子娘那里,太太又额外给二十两银子,大家不要乱了,你们这几天就听绮霞分派罢。”
林带玉在旁边暗暗想,这样撵出去,其实倒是你们的福气呢!
周瑞家扶着王夫人走了,凤姐方笑道,“我前儿恍惚听谁说,林妹妹这儿有个新花样儿,叫什么面膜?”林带玉也笑了,说,“这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快请罢,今我就单给你做!”几个人打趣着穿过沁芳桥,又赏了一会儿水景,才走到屋子里。
她拿出杏仁油,又加了蛋白和蜂蜜,绞了丝帕子,正要往凤姐脸上糊,春纤忽然说,“平姐姐又来了!”
平儿进屋和我们打了招呼,就凑在凤姐耳边低语了几句,凤姐听了连忙对我们说,“哎呀,真是不巧,林妹妹改日再来罢,有一件要紧的事,你二哥在家里等着呢!”带玉和探春都笑了,因说,“你可以走,平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