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的江陵。这座城市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价值,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楚船官地与楚王行宫的所在地,而在百年前的三国争雄时期,蜀将关羽更是与吴国在此生死想搏,可谓悲壮之致。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东晋永和十年(公元354年),久远以前的英雄已经化作了尘土,取而代之的是与之毫不逊色的新一代豪杰……
永和十年三月初八。江陵城北护城河外。
做为一座重要的要塞城市,江陵城的护城河有着令人称奇的庞大规模,绝大部分的河段宽度都超过了二十丈,冰冷河水的泛涌简直就像是对攻击者的无情嘲讽。然而,称霸已久的护城河,今天终于在气势上被彻底压倒了,并且完全丧失了翻盘的可能。因为它所面对的,是一支力可撼山的强大军团。
“桓公!桓公!!桓公!!!”
四万军卒同时以枪击地,声势本已惊天动地,再加上一声高过一声的狂热欢呼,不但令护城河中翻起了波浪,甚至连江陵的厚重砖石城墙都产生了震颤。这支集合在护城河北岸的军团是桓温耗费数年精力招募的精锐,可说是整个东晋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拥有着第一流的军官与第一流的士兵,当他们在城外展开的时候,出现的便是一整片旗帜与钢铁的海洋,普通的老百姓甚至没有观看的勇气。
“儿郎们!”
北门的城楼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不过,这个高大也仅仅是相对于一般人的高大,与近八丈高的庞大城楼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当他现身之时城外那片海洋却突然掀起了狂岚,直冲云霄的欢呼声甚至吓哭了城中的不少孩子,让他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因为他就是桓温,统领晋国最强军团的战将,令朝堂中的士族无可奈何的枭雄!
“匡复山河,追亡逐北!!!”
立于城头的桓温拔出了腰间的华丽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直刺苍穹。剑身的嗡鸣穿过了整体铸造的漆铁头盔,令42岁的战将陶醉地眯起了眼睛;和煦的春风鼓起了背后的大麾,将一套银色的筒袖铠完全地展现在了四万将兵面前。桓温不是那些只懂享乐的士族,能够打动他心灵的只有金铁之声,能够令他觉得温暖的只有钢铁的铠甲。7年前,他曾经率领大军顺江而下,一举击灭了割据巴蜀数十载的成国;7年后,他将再度率领一支更为强大的大军直捣关中,洗雪去年殷浩的奇耻大辱。
“逐北!逐北!!逐北!!!”
钢铁的海洋波浪不绝,四万名官兵已经是如痴如狂。他们恨不得立即冲向北方,消灭氐秦,消灭姚羌,一直推进到遥远的漠北,创下足以与霍去病匹敌的不世功勋。有谁能够阻挡这支大军呢?有谁能够阻挡这支拥有精良的重骑兵与重步兵,并且训练有素的专业军团呢?
永和十年三月初八。桓温在江陵誓师,开始了军事生涯当中的第一次北伐。
三月十四。凉军中央方面军第二军驻地,中军帅帐。
虽然名为帅帐,但这座建筑物却完全不能规类在帐篷当中。实际上,无论外表还是建筑结构,这座帅帐都和普通士兵营房毫无二致,如果不是门口那两位身穿铁制两裆铠的斥候旅士兵,你根本就不会想到里面居然住着第二军一万八千名士兵的总指挥官,官拜军帅的骁骑将军张辉。
“请将军过目。”
年轻的斥候单膝跪在了冰冷的砖石地面上,恭敬地将最高密级的暗红色蜡丸送到了张辉手中。他是去年秋天才正式进入张辉的第二军的,对这位国主的心腹一直都是相当崇拜,但当他真的进入中军帅帐后,斥候却不禁为帅帐内的寒酸感到惊叹不已。这里没有草席,没有坐垫,要想休息就只能做俗称马扎的胡床,那张特别加高的案几甚至没有上漆,只是纯粹的木质品。简直就和普通士兵一摸一样——在年轻斥候的心中涌起了这样的念头。
“临贺公(桓温爵位)这个人,你怎么看呢?”
在仔细阅读了帛条上的情报后,张辉突然询问了那个一直跪在面前的斥候。后者也是被这突然的发问搞得慌乱异常,许久之后方才吞吞吐吐地回答了起来:
“小的也只是从同袍那里听了些传闻。桓大人少有大志,从小就向往古时的英雄,后来靠军功做了荆州刺史,又一举灭了成国,军威之盛整个大晋无人可比。”
“原来如此,这就是普通人对他的看法。那么,开始听令:把谢旅帅喊来,然后叫上斥候旅的所有人,把这上面的内容通告全军!让大家都知道桓温开始北伐了!”
张辉从马扎上沉着地站起身来,将不久前还是机密的帛条递到了年轻斥候的手中。自从政变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他现在已经充分习惯了自己骁骑将军的位子,懂得了应该怎样应对下属。
“是!保证完成!”
年轻斥候恭敬地从张辉手中接过了帛条,在行拱手礼时激动的几乎无法自已。自从参军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直接从军帅手中接过命令,比很多前辈还要风光的多。如果不全力执行这个命令的话,那可真是对不起自己。
“有劳了。”
张辉举起了包裹在麻布战炮中的双手,对这名激动的小兵回了礼,并且一直目送着他离开帅帐。对于桓温在公元354年的这次北伐,他是了解的非常清楚的。双方的主要将领,进军路线,各次战役,最终结果……在多次阅读掌上电脑中的史料后,张辉甚至能把这些内容给倒着背出来。但与正史不同的是,如今的凉国已经不是那个被张祚搞得乌烟瘴气的凉国了,虽然中央与河州仍然不能完全一致,但拥有谢艾与张辉的中央军已经是今非昔比,可以给予前线的王擢军以极大支援,完全能够避免王擢在历史上的大败结局。
只不过,张辉并不打算在这次北伐中出全力。
“老谢。”
面对着被召来的老友,张辉微笑着打了招呼,而客套也就仅止于此了。张辉没有为谢宝泡茶,也没有给他上酒,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下了命令:
“选几个灵活的新兵做护卫,我们立即回姑臧与谢将军会面!”
三月十五日巳时二刻(9:30),宜阳青殿张耀灵书房。
“这次不能出全力?”
11岁的张耀灵瞪大了眼睛,迷茫地望向了盘腿坐着的张辉。这一年来他自己看了不少兵书,谢艾也给了不少极点,这就使得张耀灵具备了基本的军事常识。在他看来,桓温的4万精兵在关中击败秦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如果凉军再从西面发起全面进攻的话,氐秦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张辉却向他建议将出兵数目降为两万,围攻一下陈仓便立即撤兵,不与秦军过多纠缠,这就让年幼的国主很是困扰。
“桓温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以军功立威,借此威慑国内的士族。他的4万军队确实是精兵,可是根本没携带多少补给,如果不是想速战速决就是想在秦地就地筹粮。换句话说,就是桓温根本没打算灭秦,只是想给苻家一顿臭揍。既然他自己都没那个打算,我们就更没必要迎合他了。”
张辉挪动了一下双腿,坐的更加舒服了。士族官员去年驳回了他的三省六部制,结果反倒把他惹得大怒,从此以后他就只与谢艾后张耀灵商量国事,然后再利用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逼迫士族们接受。虽然这完全是权臣的行为,但是他并不在乎,反正已经有桓温这个大权臣在先,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