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用手指在湿润黄土中写下名字后,张辉欣喜若狂地将自己的作品指给了保镖们看。此时的他除了对自己那笔稀烂臭字感到脸红外,整个身体都已经被希望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个小插曲:两名冲动的年轻保镖把张辉的动作当成了主动进攻,已经将战刀举到了半空中.如果不是大汉及时地阻止了他们的攻击企图,张辉要么反射性地拔刀格挡,要么连张字都没写完就横尸当场了。从他写字时的痴迷劲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我还能写更多,等等,我给你们写写我是怎么到这里来得……咦?你们怎么了?怎么光看不说话而且都是这副表情?…….我明白了。我真TM点背!”
气疯了的张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刚刚才想起这里不是普及了基础教育的21世纪现代中国,而是普通百姓几乎全是文盲的古代中国,就算是写了字那些保镖也不认识。但他的努力也决非徒劳无功,至少证明了自己是个有文化的能交流的人,而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五名保镖交换了一下包含着无奈,歉意与内疚的复杂目光,慢慢地收回了环首刀,而黑大汉做出了更不可思议的举动,在轻声交待几句后匆忙地走向了队伍的另一端。片刻之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了张辉面前。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一身完全没有补丁的浅色麻布衣服,在连裆长裤外测还加有一条裳裙,头上的发髻外也扎有一块方正的青布。从这套整洁的打扮以及老人良好的气色来看。他很可能是这支难民的领队,而且在离开家乡前一定是当地的小乡绅。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是文盲,张辉终于找到了可以交流的对象。
“您好。可否告知尊姓?”
张辉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随后在地面上留下了这些文字。他感到了忐忑不安,不知道老人能否明白这些半文不白的文字。这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使他的胃部再度痉挛了起来。
老人仔细地端详了张辉留在泥地上的文字,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张辉的体格与腰间的刀鞘,缓缓地点了点头。一直在老人身旁观察的大汉有着很好的观察力,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送上了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枯枝。
“汝欲为护卫否?”
老人缓缓地写下了一行漂亮的楷书。那工整的字迹使张辉自愧不如,而其中的内容更是令张辉目瞪口呆。他自己都不相信居然能够这么快找到安身之地。本已做好接受长篇大论询问的他被这位乡绅搞的迷茫不已。
“万分感谢。”
张辉暂时压下了对老人的怀疑。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容身之所,其他的并不重要。然而为了取得其他难民的信任,他还必须再做些什么。
“食物。请收下。”
张辉取下了半空的背囊,将最后500克压缩口粮作为了见面礼。
老人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张辉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礼物。他示意张辉站了起来,用古汉语把他介绍给了那五名保镖,而且还对带头的那位黑大汉仔细叮嘱了几句,大概是关照他不要欺负后辈之类。按理说,张辉这就应该被接纳了,谁料那位黑大汉却当场大喊大叫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凶恶的简直可以去扮演钟馗。他毫不客气地指住了张辉的鼻子,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地开始不断地重复起了一个单词,把本来有些起色的气氛搞得再度紧张了起来。
张辉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像个二傻子一样地杵在那里继续练习立正。他根本不知道大汉想让他干什么,也许是想告诉他难民队伍不欢迎这个生人,也许是在吹嘘自己过往的辉煌历史,还可能是想把自己所有的脏衣服都扔给张辉洗。在一切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他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耐心地等上一会儿再说。毕竟带队老人已经开始安抚起了那个大汉,也许过一会儿就能把他给说服了。
但张辉失算了。那大汉可谓是油盐不进,不管那老人怎么劝说硬是不为所动,到最后甚至抱起了自己的行李卷,大吼大叫地准备离队走人。被逼无奈的老人只得摇了摇头,在张辉面前写下了这样一番文字:
“谢宝不服。可否与之一斗?”
张辉只觉得头都大了。他原本以为这五个保镖都是老人家中的部曲,但鬓须大汉谢宝的表现否决了这个判断。他很可能只是在中途才加入难民队伍,并靠着自己的武艺成为众保镖的领导的,和老人只是盟友关系,否则绝对不会不服从老人的命令。
“为何?”
张辉不愿轻易做无谓的争斗,决定至少也要先问清楚事情的起因,顺便也拖延一下时间。
“宝言‘此人手无缚鸡之力,焉可为护卫?须得先胜了吾!’”
老人叹了口气,在泥地上写下了大汉一直在叫嚷的内容——当然是没有使用任何标点符号的竖写版本,看得张辉很是吃力。好容易才弄明白了文字的意思后,张辉突然有了一股哈哈大笑的冲动,但又连忙将之忍了回去。饶是如此,他那古怪的表情还是引起了谢宝的注意,黑大汉立即爆出了一番语气严厉的问话,并示意老人继续进行翻译。
“宝言:‘缘何发笑?’”
老人已经有些厌倦了,毕竟是个前乡绅,老这么夹在两人中间当传声筒实在是有伤自尊。于是在传达完谢宝的这句话后,他自己又加上了另外一句:
“可否一斗?”
“可。”
张辉明白了老人的意图,放弃了拖延时间的打算。一个特种兵被说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太搞笑了,但不展示力量的话这句评价是绝对不会有所改变的。他决定应战。
决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支难民队伍。对于这些每天只是机械地前行,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的难民来说,这场决斗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好戏。他们迅速地将张辉与谢宝围到了圈子中央,开始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这两名选手,那几个穿着犊鼻短裤的半大小子甚至从行李卷里取出了几小块又黑又硬好像石头一样的黍米面饼,开始极其认真地下起了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