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4年,张轨安详地离去了,他的儿子张寔接替了父亲的事业。然而张寔不但统治太过宽松,而且与东晋朝廷的关系也不好,虽说对外作战屡有胜迹,但是国内却弥漫起了邪教,国主张寔本人也在公元320年丧生在了邪教徒的手中。好在他弟弟张茂力挽狂澜,不但镇压了邪教残党,而且还在次年打败了前赵的大规模侵略军,把国家建设及时拉回了正规。
保住这片孤岛的张茂可谓是一个明主,但是他却并不长命,在公元325年便去世了。继承国主之位的是张寔之子张骏,这位国主早在小时候就有“幼而奇伟”的评价,但是在进入青春期后也有半夜跑出去充当采花大盗的光荣事迹。他在执政初期倒也很像回事,亲临农田视察,鼓励农桑,并且颁布法令,强化法制,既没有走父亲过于宽松的老路,也没有歪到秦朝过于苛刻的邪路,一时间把国内建设的刑罚清明,经济发展。但是把羊养肥是为了宰杀吃肉,张骏的做法也是出于一样的目的。在国家有了起色之后,他便立即动员了全部国力,以无数血汗为代价在姑臧建成了当时的西北第一雄殿:“殿内自是穷珍极巧,又四面各起一殿,东曰宜阳青殿,春三月居之;南曰朱阳赤殿,夏三月居之;西曰正德白殿,秋三月居之;北曰玄武黑殿,冬三月居之;服章器物皆依色随四时居之,其旁有直省寺署,一依方色。”
张骏的这种折腾再加上连续战死数万人的一连串外战大败,使得前凉的国力跌落到了谷底。但张骏对西域各小国倒是屡战屡胜,在东晋朝堂上的名声也很好。不过对于张骏来说,这一切也许都不重要,唯有好好享受这个国家才是快乐的吧。公元342年,修筑了西王母祠后,四十岁的张骏去世了,他有了一个足够快乐的人生,但却把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丢给了次子张重华。
这位沉默寡言,性格宽厚的张重华是继张轨之后第二出色的统治者。他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减免苛捐杂税,免去非必要徭役,废除贸易关税,撤消了父亲遗留的一系列宫室园林建设计划,全力投入经济复兴中。负担减轻的农民们迅速投入到了已经被荒废不少的生产中,西域与国内的商人们也再次组成了庞大的商队。千疮百孔的经济在新鲜血液的循环中慢慢修复了自身的创伤,而残破不堪的国防,也随之渐渐好转。
但是,后赵的侵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面对着后赵凉州刺史麻秋与西中郎将王擢率领的数万大军,张重华进行了坚决的抵抗。他大胆地启用了青年儒将谢艾,在临河战役等三次大战中消灭了十余万赵军,而河州的张瓘也最终收复了河南地。不过,就像许多功高震主的前辈一样,谢艾再也没有掌握军权。这对于张重华,是必然的选择,无论两个人的私人关系是多么友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一旦没有了谢艾,凉国中央军的战斗力立即就打了个折扣,不然今年决不会有龙黎大败。一万五千人啊!一个没剩,全死在那里了。你说这张重华连王擢都能信任,甚至在他从龙黎逃回后还让他驻守边境,怎么就容不下一个谢艾呢?”
不知不觉间,华清已经沉浸在了历史当中,甚至开始和张辉讨论了起来。对于这一点,张辉自然是无比欢迎:
“首先是力量。王擢只是一员平庸的将领,就算他反叛也对凉国构不成了什么威胁的。而谢艾不一样,他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当然,他对凉国肯定是绝对忠诚的,这点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但他现在并不是单纯的军事指挥官,而是有爵位的福禄伯!华老,就连张氏自己也只是西平公,谢艾一个寒族骤然间得到如此尊贵的爵位,这当然会触动凉州本土士族的利益,如果他们不反对谢艾那才真叫有鬼。华老,张重华实际上已经尽全力去帮助谢艾了,他没有把谢艾丢弃不用,而是暂时把他调任为了酒泉太守,相信日后一定会再度启用他的吧。”
说到这里,张辉突然冷笑了一下。再度启用?也许张重华的确有这个打算,但是他却没那个机会实践了。根据史书的记载,张重华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公元352年时精神上又连遭打击,在第二年年初就去世了。但他现在却不能对华清说这些,否则老人那点刚刚燃起的信心就会马上熄灭。
“……你说的很有道理,辉子。士族们的那点德行,我早就已经看够了,本来还以为凉地的情况会好一些,可谁知……唉,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不过辉子,那帮家伙连谢艾凭军功实打实挣来的爵位都看不惯,又怎么会容得下靠谎言换爵位的你呢?风险还是太大了。”
华清的思想已经开始动摇了,而一直都在聆听两人之间对话的难民们,此刻的心情同样也是摇摆不定。他们渴望找到一片能够平静生活的土地,但他们更担心事情败露之后的悲惨际遇。要想说动他们,张辉必须要继续努力。
“关于这点大家不必担心。我在谋得官职后会马上在姑臧周边为大家安排土地。随后的一切便都靠我自己的奋斗了,大家可以安心的种田,不必再理会这些肮脏的政治斗争。”
张辉说的基本上是真心话,他确实打算在最坏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努力。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后,他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始终都是一个异乡过客,即使就这么死在朝堂上,那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