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郊区一个地下娱乐场。
门口的地方有好几个彪形大汉把门,没有门票一律不准进入。
平果和蒋柏晨跟在卢信鸽身后,朝大门口的地方走去。她隐约觉得今晚会是一个分界点,是蒋柏晨做出选择的时候,即便卢信鸽不说,平果也会这么做,她会要蒋柏晨做一个了断。
可是,就算他选择了自己,彼此还能像以前那样相爱吗?平果自己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伟大,容不下一份苟延残喘的爱情。她之所以还不肯松手,有跟卢信鸽较劲的成分,剩下的,多半是对以前岁月的难以割舍。她跟这个俊朗的少年一起长大,经历过这么多悲喜,能从彼此身上看见太多的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
三个人走到门口,卢信鸽甚至都没有出示门票,那几个彪形大汉赶紧低头鞠躬,“小姐,你来了。”
卢信鸽高傲地点头,然后嘴边带笑地回头看了眼平果,又对大汉们说,“后面两位都是我朋友,给我们安排三个好位子。”
大汉们唯唯诺诺,连忙将几人引进了里面。
直刺,平果才知道,卢信鸽就是这家地下娱乐场老板的女儿。
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尽管不远处就是一个派出所,这里的工作人员却毫不紧张,到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没错,这里是赌场,不是赌钱,而是赌人,甚至是赌人命。
平果在人山人海的观众席里坐下,这才看清场子中间是一个擂台,压了堵住的人们已经开始疯狂,平果亲眼看见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打断了鼻梁。这里没有比赛规则,这里是暴力的天堂,唯一的规则就是打赢,用尽各种手段!
卢信鸽又侧脸看了看平果,眼里带着戏谑的微笑。
平果明白了,今晚,她带自己来这里,是想让自己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好让平果知难而退,主动退出这场爱情的角逐。
但是她想错了,平果要是这么容易屈服,就不会干脆地接受卢信鸽的邀请了。
蒋柏晨就坐在两个女生中间,平果听见卢信鸽小声在跟他说笑,她似乎信心满满,对于蒋柏晨志在必得。平果看着他的侧脸,依旧是完美的模样,却在此刻显得陌生异常,他像个路人一样,在她眼中,不复昔日的少年光环。
新的一场比赛开始了,两名选手先后上场,他们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他们要在比赛前签下生死协议,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这回的两名选手都属于轻量级的,只落得上身,看上去都在65公斤左右。
平果突然站了起来,她愣愣地看着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台上穿黑色短裤的人,就是林大路。
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反应,很多人回过头来看她。
林大路也看见了平果,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从容,对着平果的方向挥了挥手。
比赛开始,对方先下手,一拳把林大路砸在了地上。平果紧张地再次站起来,身后的观众立刻发出了嘘声,平果又赶忙坐下。一旁的蒋柏晨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不悦。
林大路爬了起来,飞起身子将对方踹倒在地上。全场发出一声惊呼,平果没想到,林大路竟然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对方再次冲过来,林大路闪到身后,又是一脚,那家伙直接跪在地上滑出去一段。他被激怒了,冲过来,直接击在了林大路的腹部……
平果看的心惊肉跳,呼吸越来越急促。
卢信鸽看平果如此在意台上的那名选手,就问身后的保镖,“那个2号是谁?”
“回小姐,是林栋的儿子。”
“林栋?就是前两天被打断手腕骨的那个?我听说他以前可是东区的公安局长啊。”卢信鸽煞有兴趣地询问。
“是的,现在混得很惨,他儿子为了给他治病,也来打拳了。”
“不错,长得很帅嘛。”卢信鸽笑着说,眼里透着冷酷。平果真的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孩子,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她目睹过多少场鲜血淋淋的比赛?
就在这时候,林大路突然又重重挨了对方一拳,身子直接邪邪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重重落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平果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撇开人群,冲上了台子。保镖正要通知擂台周围的打手把平果拉回来,却被卢信鸽制止了,“由她去吧,看来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孩呢。”说着,她看了蒋柏晨一眼,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像是进了沙子一样,频繁地眨动。
平果抱起林大路,“你没事儿吧?”
她看见他的眼眶已经开始出血,嘴角的血一直滴到了身上。
这时候,裁判走过来宣布,“2号因为有人上前救助,犯了规,平局!”
台上的卢信鸽大笑,“哈哈,真是个笨蛋,本来那家伙要赢了,这下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能打败他吗?”一直沉默地蒋柏晨说话了。
卢信鸽打量着他,“当然,不过,从此以后,你要和我在一起。”
蒋柏晨突然低下头去,“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治疗费用很昂贵……”
“呵呵,这你完全不用担心。“卢信鸽靠近他,挽着他的胳膊,“亲爱的,你到底答应是不答应?”
他咬着下唇,都快要咬破,然后他点了点头,他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酷声音说,“下手重些。”原来过去这么久,他一直没有释怀,当初平果把林大路拉来做冒牌男友的时候,尽管蒋柏晨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很介意,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林大路的。这种仇恨像一粒小小的种子,扔在地面都引不起注意,但它却悄悄地潜伏下来,并且最终爆发。
卢信鸽吩咐一番,就有人跑上去跟裁判交代了一下。
裁判走到林大路身边,问他,“你还要来一局吗?这次你的对手是汉堡,赢了可以拿三倍的出场费。”
“不行!”平果抓紧林大路的胳膊,“再这样下去你就废了!”
林大路略显迟钝地对她笑笑,“没事儿,放心吧。”他说着还拍了拍平果的头。
“真的不行。”平果开始哀求,“你会没命的,求求你,不要去。”
林大路推开了她的胳膊,说,“我还要给爸爸治病的。”
平果被拖下了擂台。
接下来出场的是个外号叫汉堡的选手,体重至少有300斤,两米多的身高,简直就是一堵肉墙。他走路的时候,擂台都仿佛跟着摇晃。
新一轮的比赛里,林大路被汉堡直接KO,丝毫没有还击的余地,林大路已经被打得神智错乱,满脸是血。
平果在下面看着,一直在哭,这对她来说,是一场持久的折磨。她不希望这善良的男孩被这样对待,她希望比赛赶快结束,她要带他回家,其他的已经都不重要。
就在最后的一颗,汉堡突然扳起了林大路的左脚,往一边掰去!整个赌场都听到了林大路痛苦的惨叫。
比赛结束,人潮喧嚣着退去,没有人觉得惋惜,大家兴致勃勃讨论着今晚的看点。蒋柏晨也被卢信鸽带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平果告别。
只剩下苹果在擂台上,抱着昏厥的林大路,两个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场子里,显得如此渺小,无助。
林大路的腿瘸了。
当医生宣布这个结果时,平果转身走向躺在病床上的林大路,她伸手打他,“不叫你逞强,偏不听,现在好了吧,你残废了,高兴了吧!”
打着打着她就哭了,“林大路,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以后怎么办,你还那么年轻。”
林大路倒是坦然,“这是命吧。”他的视线放在那条打了石膏的腿上,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痛苦,他缓缓合上双眼。
“你要是难过,就哭吧,知道你是冷血人,从来都不掉眼泪。”平果一边哭一边说。
“我不会哭,流不出眼泪。”林大路回答。
“我不信,当一个人很难过的时候,眼泪能减轻他的伤痛。”
“可是,我真的不行。”林大路望着她,他的眼镜后面,藏着一片深蓝色潮湿的大海。
平果看着他,突然很心疼。
三天之后,平果再来医院的时候,林大路正靠在床上发呆。
“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鲫鱼炖豆腐!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见你吃了好多。”平果找个凳子坐下,打开盖子,“赶紧吃吧,趁热。”
林大路摇了摇头。
“难道要我喂你?”平果说完又有点后悔了,这个玩笑未免有些暧昧。
“小B死了。”林大路呆呆地说。
一碗鲫鱼汤差点洒在地上,平果问他,“他在坐牢,怎么会呢?你瞎说呢吧?”
“有几个家伙想越狱,小B为了好好表现早点出来见你姐,就制止了那几个人,结果被一个狠心的家伙用铁锨活活拍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了,我刚收到消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平果想到了姐姐平桑,她还在等着小B出狱的,她该怎么办?
林大路躺下来,盖上被子,他只说,“我想睡觉,哭不出来,难受。”
平果赶回家,发现姐姐已经走了,给她留下了一封信,还有一件带着吊牌的上衣。
妹,我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散心。这件衣服是几年前我逛街的时候买的,觉得跟你特别配,但是我一直没有送给你,现在拿出来看,已经有些过时了,你也长成了大姑娘。以前,你问姐姐是不是做了小B说的那样不好的事情,姐姐可以告诉你,没有。那只是小B的气话,因为那时候我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现在我答应了,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你要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不要像我一样。我会回来的,只是时间未定,再见面时,给我一个拥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