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哪?”平果觉得头都要炸开,她的脑浆在沸腾。
“我下去看了,他们沿着街边朝北边走了。”林大路说。
平果没再说话,飞快下了楼。
她沿着马路一直往北边跑,终于在追出去一段路程后,看见前面一男一女肩并肩走在一起。
不用看正面,平果只是看两人走路的姿势,以及小小的动作,就可以确认他们的身份。
林大路和周芷芷没有看错,前面的一男一女就是蒋柏晨和姐姐平桑。
听见脚步声,两人回过头来。
蒋柏晨瞬间的表情就把自己出卖了,他跟平桑绝不是偶然碰到一起的,再看看姐姐手心捧着的奶茶,平果的心颤了又颤,他们在约会!
他们在背着自己约会。
“平果。”蒋柏晨木然地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很是无力,像一个预知悲惨结局的孩子,对着星空说出自己的心愿。
平桑的眼睛却一直在瞟着别的地方,她完全无视自己的行为带给妹妹的痛苦,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就是要让你痛苦,就是要让你不快乐,我就是要抢你的男朋友!”
平果的眼泪流下来。
“平果。”蒋柏晨又叫她的名字,以前每次他叫自己的名字,平果都不是这样的一种感受,现在她只觉得莫名地屈辱。
她在泪眼中,看见蒋柏晨手上戴着的戒指,正是那天在家里看见的那一枚,现在它有了新的主人,牢牢地附在蒋柏晨的手指上。
她背过身去,开始往回走。
她不敢停下,她只能不停地走,她害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就会被抽干所有的力气,然后轰然倒在街边。不,绝对不能,她不能再被那两个人看笑话。
不过是10月份的天气,却忽然变得冰冷,平果踉踉跄跄往前走,眼泪却一直没有干涸下来,旧的痕迹被新的痕迹不断冲刷,覆盖,总是擦了又干。她觉得心特别特别的疼,伴随着一下一下的抽搐,原来人身上盛产悲伤的不是眼泪,而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啊。她满心以为,只要好好经营,就能看到爱情开花的样子,她以为只要付出了就会收获同等的爱意,可是她错了,她被刚刚的一幕击地溃不成军!
回去后,平果病了一场,连续高烧不退,这可把薛伟和姥姥给急坏了,又连夜把她送去医院打了吊针。
平果第二天就退了烧,她做了个决定,去省城学习一个月的专业。
平果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问姥姥,这几天有没有人往家里打电话,姥姥说除了美芽,还有美术班的几个女生,就再没有别人。
姥姥想了想说,“蒋柏晨不知道你生病了吗?哎呀,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你爸不让你跟他来往。”
这么一问不要紧,平果的眼里就噙满了眼泪,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去深究什么,自己的姐姐挖了自己的墙角,抢走了自己的男朋友,还有什么可说的?
薛伟知道平果要走,放下废品收购站的生意赶回家中,把一个新买的手机送给她。
他显然不知道平果先前的遭遇,笑着说,“有了手机可不能老是给蒋柏晨打电话,要多给爸爸和姥姥联系,否则不给你充话费。”
平果拒绝薛伟开车送自己,芷让他把自己送到车站,坐上一辆长途车,离开了常顺。
省城的学习生活其实比学校里还要枯燥和单调,每天就是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教室里不停地练习,平果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上面,竟然慢慢也变得清心寡欲起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蒋柏晨成了她一个不能碰触的伤口,就连想起来都会觉得疼痛。
培训班里也有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两人意味着在明亮的窗下练习绘画,不时会有几句简短的交流,女生会掩口而笑,男生则憨憨的看着女生,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爱恋。这总会让平果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自己初见蒋柏晨的情景,想起他袒露心迹时深深地忧伤,想起他们在一起,无话不说的时光,然后她总会不知不觉流眼泪,然后又一个人悄悄擦干净,继续练习。她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有天晚下了晚自习,她和蒋柏晨路过操场,她抬头就看见漫天的繁星,一颗一颗粘在夜幕上。蒋柏晨就伸手搂着自己的肩膀,对她说,“要是就这么跟你在一起,走一辈子路,也不觉得辛苦。”这么想着,平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转眼一个月时间要过去,持续的饮食不规律,让平果的胃出了点问题。她打算去附近的医院拿点药,顺便去超市买些生成的特产,带回去给姥姥和爸爸还有美芽。
那是一家市立医院,在一条载满梧桐树的街道上。那条街道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两侧满是老省城的平房建筑,那家市立医院就在一群靠近中间的位置上,大门还是许多年前的,乍一看上去,竟有些寒酸。但是一走进去,但给人豁然开朗的感受,地界一下变得开阔,活像武陵人穿过逼仄的洞口,来到桃花源中。
医院内部的环境很是清幽,还是清晨,来看病的人并不多,平果逛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走的是医院后门,前门在另一条街上,从医院的规划图上可以看到,前门设计的非常气派,绝对是大医院的手笔。
平果正寻思着绕过假山,去前面的大厅里挂号看病,忽的看见一个女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玩水枪的小男孩。
就像是命运安排的那样,平果跟那个女人在假山的一侧相遇了,甚至来不及回避。
她就是那天在咖啡馆里跟爸爸一起聊天的女人,也是电话里缠着爸爸见面的女人。平果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却对这张漂亮的脸印象深刻。
看样子,轮椅上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小男孩是他们的儿子。
不守妇道,平果在心里说。
女人弯下腰来对男人简单交代一下,又叮嘱小男孩不要跑远,便对平果说,“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平果随着女人来到一处休息的地方,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来,幸好太阳还没有变得毒辣,否则在这种露天的地方皮肤肯定会被灼伤。
“你爸给你说起我没有?”女人问。
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提你干什么?就是提了我也没什么兴趣,平果想。
“我爸说你喜欢他。”平果说。
“呵呵,他说的没错,我喜欢你爸,很多年了。”女人说,“我叫曾念茹,跟你爸和你妈从小就是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
感情你从小就对我爸居心不良了,平果又想。
“我妈死了,你怎么还没得逞呢?”平果的潜台词是,你活该!
曾念茹被平果说的有些不悦,“孩子,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你也看到了,我已经结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所以不可能做些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平果眨了眨眼睛,心想,这种事只有你跟我爸两个当事人才清楚。
曾年茹深呼一口气,说道,“这些年我对你爸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去,现在,以后也会是这样,我这么说,希望你不会生气。”
平果没说话。
“我从像你这么大,甚至比你还要小的年纪时,就开始喜欢他,一直到现在我变得人老珠黄,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心里深爱的永远是你的妈妈,别人再没有可能深入他的心。”
平果恍然又想起那张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合影。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在妈妈去世后才有牵连的。“平果的语气已经开始缓和下来。
“不,严格说来,我在你妈之前就已经认识你爸了,但是感情就是这样,并不一定是你早到就会有收获,晚来的人也许才是对的人。”曾年茹说的有些动情了,“那天我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碰上了你爸,他的宠物狗好像一直在拉肚子,我们就近找了间咖啡店聊天,我知道时间短暂,但还是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对不起。”平果突然说。
“诶?”曾年茹拧起眉头,又会心地笑了,“没关系啦,其实我还要谢谢你才对。”
“谢我?”
曾年茹点点头,“是你当时带着敌意的态度,让我想到了我五岁的儿子,还有一年前遭遇车祸的丈夫,我在自责中下定决心,离开常顺,放下那里的一切。”
“你看,如今我们一家都搬来了这里,生活的很幸福。”曾念茹说着朝不远处看去,她的丈夫正在陪儿子玩耍。
“阿姨,”平果问,“您真的觉得幸福吗?”
“当然。”曾念茹说,“孩子,有些感情是没有结果的,即便你用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好的结局,这个时候,只要把爱的人铭记在心里,那么,这份爱就是谁都抢不走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阳光下,曾念茹的眼泪像晶莹的珍珠,在颤动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他很爱你。”曾念茹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