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平果早早等在了学校门口。
中午放学的时候,美芽和林大路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美芽看见平果眼睛肿肿的,就知道她昨晚肯定没睡好。
“美芽,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两天都没联系了,很担心。”平果咬着下唇。
“昨晚电话里不是说好了吗,走,我陪你打电话去!”美芽挽起她的胳膊。
“那,要不我先走?还有点事儿。”林大路说。
美芽一把拉住他,“不行,今天少了你还不行呢。”
平果也不知道美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这么想的,咱们一起去给他家里打电话,要是蒋柏晨的妈妈接电话呢,就林大路说话,随便编个理由让蒋柏晨来接电话,要是蒋柏晨接的话,那剩下的事情就平果自己来办好了。”美芽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主意不错。”林大路表示赞成,当下就同意了。
平果哪还有什么意见,只要能听到蒋柏晨的声音,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三个人去了电话亭,平果很小心很小心地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交给林大路。
平果和美芽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美芽小声安慰她,“没事儿,放松。”
一会儿,电话似乎接通了,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林大路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两个女生,很小声地说,“怎么是个男的啊,不是蒋柏晨……”
两人正纳闷地时候,林大路又转过头去,接起了电话,“您好,请问是蒋柏晨家吗?我是他同学。”
“啊?这样啊,真是太不巧了,那谢谢您啊!”
“等等,您知道他搬哪去没有?”
“哦――好的,再见!”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后,林大路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平果,“他搬家了,接电话的是租房子的人,说蒋柏晨一家人搬了出去,把这套大房子租给了他们。”
“平果,你没事吧平果?”美芽赶紧扶着她。
平果摇摇头,“我有什么事呢?他在躲着我,他不想再见我了。”
“你别多想,我觉得就算是因为你们的事情才选择搬家,也不可能是蒋柏晨的决定,应该是他的家长。”林大路赶忙说。
“说得对,肯定是他妈妈的主意!”美芽接话道。
“所以你不要太担心,再过几天你们都回学校了,不就可以见面了吗?”林大路又说。
是的,再过几天,等彼此都重新回到学校,又可以见到他了。可是,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呢?是怕自己的家人吗?还是,他根本不想联系自己。
平果的心里上上下下,难受极了,看着美芽和林大路站在一起,心里酸酸的,眼泪又想往下掉。
“美芽,谢谢你们啊,你们赶紧回家吃饭吧,我也回去了。”平果勉强挤出个笑脸。
“不行,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干脆你去我家吃饭吧!”美芽说。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吃得了。”林大路说,“今天中午有人请我吃饭,就是……”
林大路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平果,说,“请我吃饭的人是小B。”
其实对平果来说,根本不想吃什么东西,也不管是小B还是小A,她只想有人陪着说说话,只要能不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熬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就可以了。
所以不等美芽说话,平果就说道,“我们走吧。”
地点是在一家新开的自助火锅店,试营业中,再加上天气渐热,店里并没有几个人,显得十分清静。
小B看来早已经等在那了,桌上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看见平果的到来,小B没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只是淡淡地对几个人说了句,“来啦?”
从见到小B开始,平果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以往,小B不论是看人,走路,甚至是吃饭,眼珠子都不闲着,滴溜溜转来转去,十足的小混混样。可是今天,他整个人看上去消沉极了,眼皮耷拉着,呆呆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瓶。
“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林大路问他。
小B打了个酒嗝,略带不满地说,“兄弟本来有心事想跟你说说的,你他妈可好了,带俩女人来,诚心刺激我是不是?”
美芽小声对林大路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小B赶忙说,“不行,来了就不能走,一会儿还有个女生过来,你们都认识认识。”
既来之则安之,平果心里乱乱的,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喝了下去。
“说吧,你怎么了?”林大路问小B,两人碰碰酒杯,各自喝干。
“没怎么,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小B说,“大路,咱们认识几年了?”
“十年了?应该有了。”林大路想了想说。
“你说实话,我这人是不是活的特窝囊?”小B一边喝酒一边抽烟。
“不窝囊。”林大路说,原本就是这样,没人会嫌弃自己的朋友。
“你骗人,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啊?”小B说,“你们其实都看不起我,我知道的,从小我爸就是管纪律的,大家讨厌他,顺带着也会讨厌我。好吧,你们既然讨厌我,我就让你们更讨厌,瞧,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平果听了,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我发现我连坏人都做不了!”小B说者呜呜地哭了。
场面一下有些失控,林大路坐过去,一把搂住小B的肩膀,“来来,喝酒!”
两人又喝下一杯。
平果本能觉得,小B的感情出了问题,他跟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果然,小B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有很多很多理想,可是我孙郑旗的理想只有一个,就是好好爱那个人。”
说到这里,小B委屈地看了平果一眼,平果就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美芽忽然端起酒杯,对小B说,“你才是真正有理想的人,为爱而生。就凭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平果看着美芽,表情严肃,不像是在揶揄小B。
小B喝光美芽敬的酒,突然咧了咧嘴,像是要哭的样子,“可是,这仅有的一个理想,还给破灭了。”
林大路给美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小B再喝就醉了,不要再让他喝了。
“你跟平桑闹矛盾了?”林大路问。
一提到平桑,小B干脆也不哭了,用餐巾纸擦了擦鼻涕,说道,“你这话问的,好像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一样。”
几个人都愣了,林大路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嘛?”
“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小B又咧嘴,准备嚎啕一番。
“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平桑是你女人什么的,我还羡慕过你好一阵子,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林大路显然也很是意外。
“男人的虚荣心作怪呗。”小B又说,“我不过是平桑的一个小跟班,她每次不高兴了,才会找我打发时间,排解寂寞。我就是贱,随叫随到。”
平果听着两人的对话,却又插不上嘴,关键是,她一直以为小B跟姐姐是一对恋人,虽然自己也认为小B配不上姐姐。
“可是,我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事情,是有个前提的。”小B看了眼大家,“那就是她不能找男朋友!”
“你这有点霸王条款了。”平果不禁说道,“她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就是啊,难不成你想让平果她姐一辈子这样?”美芽也说。
林大路摆摆手,问小B,“平桑找男朋友了?”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走进来一个女孩,当下大家就惊呆了。目测其身高不足一米五五,脚蹬十厘米高跟鞋,戴着风铃一样叮当作响的耳环,身体发育的缓慢程度让苹果瞬间都找回了自信。关键是她那张脸,两边的腮红太假了,居然能看出圆形的边缘,嘴巴居然涂了黑色的唇彩,整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是从城乡结合部的服装店出来的服务员。
林大路当即就嘀咕一句,“小B啊,你还是忍辱负重回去继续做平桑的跟班吧,比这个强多了。”
平果盯着那女孩的嘴唇,特别想笑,想问她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
可是小B不为所动,很亲切地让那女孩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子,“来,小红,坐这里。”
我靠,小红!连名字都这么销魂,平果想。一旁的美芽已经乐得不行,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低下头去喝饮料,还差点被呛到。
小红坐下来,很有礼貌,第一句话是,“大家好。”带着很重的外地口音。
几个人纷纷对她投以友好的目光。
小红的第二句就是,“你们聊,我先吃着。”
这句话瞬间秒杀了第一次见面吃饭时林大路的雷人吃相。
小B对小红的话很赞成,忙说,“吃吧,吃吧,来这里就是吃的。”
得到小B的肯定,小红表现地愈加杰出,夹起盘子里的手切羊肉就往锅里扔。小B立马关心地问,“要不要来点腐乳?”
小红羞涩了,“不要了吧,味道不太好闻,这样,你给我来点韭花酱。”
林大路也禁不住好奇了,不动声色地问小B,“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小B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怀想地说,“那是一个下雪天,我漫无目的地经过一家女装店……”
“B哥。”小红打断他的话,“那天没下雪,下的报纸。”
平果和美芽都好奇了,这报纸怎么下?
“她说的是下雹子,呃,冰雹!”小B赶紧解释。
“然后呢,我就在那家店里遇到了小红,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小B继续说。
平果暗暗赞叹自己的观察力,果然是服装店的小妹。
小B把手搭在小红肩上,“小红是个好女孩,很能体贴人。”正说着,羊肉熟了,小红一勺子把羊肉全部舀进自己碗里,一边屯着,还一边谦虚地对大家笑,“其实我没那么好啦。”
但是很快,小B的手脚就开始放肆了,先前把手搭在小红裸露的肩膀上也就算了,现在两人居然越靠越近,脸都贴在了一起。
平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在她看来,口口声声说喜欢一个女人又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的男人最可恶。
不要脸,平果在心里骂。
林大路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赶紧劝小B吃饭,奈何小B已经喝了不少酒,正在兴头上,索性伸手揽过了小红的小蛮腰。
小红也有些抵触,一边使劲往嘴里塞肉片,一边说,“哎呀,B哥,你好讨厌。”
“孙郑旗!”平果大喝一声,站起来。
小B冷不丁地被人叫大名,愣愣地看着平果。
“你这个样子,怪不得我姐不喜欢你,换成是任何女生也不会喜欢你这种德行的烂人!”平果咆哮起来,声音大的传到了收银台那边,几个服务员都悄悄往这边打量着。
“你说谁烂人?”小B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站起来瞪着平果。
“我说你,孙郑旗,你个烂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平果已经愤怒了,如果桌子再低一点,她肯定要爬上去,然后抓花小B的脸。
“烂不烂,也没有你们姐妹俩烂。”小B冷冷哼道,“一个大白天在车棚里勾搭小男生被老师抓,一个晚上在床上勾搭野男人!”
“小B,说什么呢你!”林大路慌忙把他拉开。
平果的血在燃烧,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可是,她不能容忍任何人中伤自己的姐姐。她抓紧手中的瓷碗,克制住颤动的声音说,“你说我姐什么?”
小B的脸色也由红转为白,胸脯剧烈地起伏,大吼,“我说你姐是个妓女!妓女!”
啪――
瓷碗砸了过去,林大路在关键时刻背过身去,瓷碗在他的手腕骨上开了花。
平果粗暴的举动一下震住了小B,他如梦初醒一样,躲在了林大路身后、而那个专注吃东西的小红,也吓得躲到了一边。
平果哭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流泪了,用手指着小B说,“孬种。”
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头也没回。
平果走到路边的电话亭,掏出一元硬币塞进去,她要给平桑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要跟姐姐见面,当面问清小B的话是真是假,她不管姐妹俩的关系有多交恶。她甚至准备彻底激怒平桑,但是她必须亲自听到姐姐的回答,无论她说什么,她都相信。至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完全不愿考虑。
电话关机。
她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中。或许平桑恰巧也在家里,她期待着。
在回家的路上,平果的心一直在痛,现在,她跟蒋柏晨的事情已经不在她心里占据成头等大事,头等大事就是找到平桑,问明情况。
在进家门前,平果深深呼了口气,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传出好闻的香气,姥姥不在厨房里,高压锅里好像正在炖肉,肉香扑鼻。
她看见薛伟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里接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平果。但是从他打电话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是个女人。薛伟平时打电话都是直来直去,而且说话简洁利索,今天却显得格外迟钝。
平果转身,去了姥姥的卧室,那里也有个座机,可以接通客厅的那部电话。
“我们在哪见面?”一个女人的声音。
“今天不方便,我在家给女儿熬大骨汤呢。”薛伟说。
“我就不值那一锅骨头汤?”女人问他。
“不是,我想多陪陪我女儿。”
“呵呵,看来你还真是个很称职的父亲啊。”女人的话里带着些许的冷嘲热讽。
“她们很可怜。”薛伟回答。
“我呢?平小秋的女儿可怜,那么我呢?这些年你有没有觉得我可怜?”女人的声音略有些激动。
平小秋。平果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妈妈的名字,今天再次听到,居然是从一个陌生女人的口中说出,那种感受很奇怪。就好像别人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你来不来?”女人进一步追问。
薛伟沉默着,平果听到他的喘息声,在话筒里吱吱啦啦作响。
女人没再等薛伟回复,啪的挂掉了电话。
这时候,厨房的高压锅想起了哨声,薛伟急匆匆跑去厨房,但是很快,他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发现了平果。
她的手还握着话筒,甚至没来得及放下。薛伟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身后的高压锅还在叫嚣着。
“回来了?”薛伟很小声地问,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平果点头。
薛伟没再说话,重新回到厨房,把高压锅的开关关上。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平果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薛伟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恋爱是很正常的,我不反对。”
薛伟一脸忐忑地看着她。
平果又说,“但是,以后请不要在我面前说你还爱着妈妈之类的话,因为真正的爱是不可以一心两用的。”
我愿意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