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损失、清理残骸、修复设施，这些工作几乎用掉半天时间，而最后得到的那些数字让蓝云和伯雷勒.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战斗造成接近一百个小恶魔死亡，受伤者的数字则是它的三倍，还有几万发子弹和四十箱火箭弹被引爆，九十支卡宾枪、一挺加特林机枪和六个火箭发射器彻底损坏、无法修复，小广场也变成一片废墟……
最后，必须重点强调的是，所有这些损失，大多数是某个只能发射火球的三流法师造成的。
在那一刻，当他看到报告以后的那个瞬间，要塞领主的表情让每一个看到的人觉得，他没有立即火冒三丈，歇斯底里的叫嚣着、而且挥动捏成拳头的双手加强语气，要把一个叫做格伦德尔.范.希普的家伙丢进惩戒营，而且真的命令小恶魔将他逮捕，只是看在他的导师的面子上。
虽然许多人知道他的表情只是伪装出来的，但是范.希普本人并不在这个名单里，而且没有人打算提醒他。
他们只是幸灾乐祸的告诉他，他摧毁的每一件武器和弹药，都是黑武士领主的私人财产——都是假话，不过心惊胆战的火法师还是不知道。
他被吓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慌，一想到黑武士领主也会像要塞领主一样生气，他就开始颤抖，身体被冷汗浸透，变得冰冷，而且呼吸困难，必须立即找张椅子坐下然后再灌一大口滚烫的饮料。
“幸运”的是，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娇小可爱的红龙小姐轻轻的拉扯了一下的袍子，然后用甜美得让人陶醉的、但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告诉他，深渊裂痕要塞正好缺少能够长期驻守的法师，然后提出建议，他可以通过无偿服务的方式弥补他的过错，以便他的导师可以找到机会为他开脱。
范.希普采纳了这个充满善意的建议。在被丢进惩戒营和做苦工之间，这是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办法。
于是，深渊裂痕要塞有了一位法师。
要塞领主的小客厅里，蓝云正在哈哈大笑——他已经笑了好一会儿了，而且，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再过同样的时间也不会停止——这件事真的非常有趣，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它是自然完成的，没有人进行过沟通。
“必须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竟然可以配合得如此完美……没有破绽……”他对坐在对面的伯雷勒.芬说到，因为笑得太剧烈，语句变得极不连贯，“你看到他的反应了……那个可怜的傻瓜……傻瓜！”
伯雷勒.芬并不像他这么开心：死了那么多小恶魔，作为代理指挥官，他没办法高兴得起来。
“小恶魔认为那是他应得的。”他嘟囔着，“那个三流法师是在自寻死路！”
蓝云扬了扬眉毛。自寻死路不是一个正确的描述。虽然死了很多小恶魔，但是这种低级生物原本就是可以大量消耗的炮灰——如果某位恶魔君主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炮灰的话——只要可以实现预定计划，没有哪个领主会在意小恶魔的伤亡数字，没有谁会真的因此而怒火滔天。
除了一只小恶魔。
他可以理解伯雷勒.芬的朴素的、不加任何掩饰直接表现出来的感情。但理解并不代表他会赞同，更不代表会支持。
要塞领主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冰冷。“对于那个三流法师，小恶魔，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一个警告。如果换成别的法师，他没有必要这样做，小恶魔绝没有胆量策划针对他们的阴谋，更没胆量将它们付诸实施，但是范.希普只能使用火球术，除了附带的那点爆炸以外根本伤害不了这些天生就能抵抗火焰的小东西，他们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捉弄他。
没有哪个法师在遭到一群小恶魔捉弄的时候还能强行忍受。范.希普肯定会向他的导师申诉……也许是哭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布雷西亚女士不会坐视她的学生遭受羞辱，但是出于她的身份，她同样不会与几只低等生物计较，只会把怒气发泄到这些小东西的上级长官头上。
就是我的头上。蓝云在心里说。
“你最好不要给我制造麻烦。”他重复了警告。
“当然，当然，小恶魔不会给蓝云领主制造麻烦。”伯雷勒.芬摊开手，“小恶魔只是不喜欢那个只能发射火球的三流法师。小恶魔认为他没有一点用处。”
“他确实没什么用处。”蓝云无可奈何的叹息到，“但他是我唯一能够拉进要塞的法师。”
他的心情变得沮丧了。事实上，林德伯格.林才是蓝云希望留下的法师，但是当他联系死亡要塞并要求查阅他的资料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高级间谍拥有超乎寻常的阶级，作为要塞领主他竟没有获得除了他的姓名和年龄以外的任何信息的权限。这就意味着：第一，他没有资格将林德伯格留在要塞；第二，将这么一个阶级极高的高级间谍留在身边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仅仅只是提出那个请求，都足够使他成为先遣军情报部门的敌人，如果黑武士领主同意请求，那么他又要开始担心她的用意，同时还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不能犯任何错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当然，黑武士领主肯定在先遣军团的每个要塞和部门安插了她的耳目，但是，一群没有暴露身份的间谍，和一个已经暴露身份的间谍，带给指挥官们的压力是完全不同的：前一种情况，他们还可以采取鸵鸟政策，而后一种情况，即使最愚钝的指挥官也会夜不能寐，整天忧心忡忡，想要拔除钉子，但又不敢行动……
林德伯格.林必须回到他应该待在的那个世界，继续潜伏。
“所以，我还能怎么做？”蓝云以一种绝不应该在下级面前表现出的低落语气说，“我只能让范.希普留在要塞。一个没用的法师也比没有法师稍微好一点。”
“小恶魔认为——”
一个正在门外站岗的小恶魔突然推开门走进小客厅，报告到：“格伦德尔.范.希普法师就在外面，请求进来，我的领主。”
蓝云给了伯雷勒.芬一个警告的眼色，点点头。“那就让他进来。”
小恶魔行了个礼，退出去，然后范.希普走进房间。
“晚上好，蓝云……领主。”他说，有点含混不清，一方面是因为面子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被他灌进去的那杯滚烫的饮料。
蓝云突然意识到，小恶魔似乎已经捉弄过他了。
“晚上好，格伦德尔。”他平静的回应着，示意到，“你可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范.希普选了一个尽可能远离伯雷勒.芬的位置，坐下，然后问：“雷格诺斯牧师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没有看见他。”
“你有什么事吗？”蓝云在装模作样——在下级面前，装模作样是很重要的，虽然谁都知道某个三流法师的意思。
“我需要他治疗我的烫伤。”顿了顿，他修改了一下说法，“请他。”
“雷格诺斯正在为露丝雅进行献祭仪式。”事实上，不能算是“正在”，那个仪式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但这没必要让范.希普知道。“你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
“我可以忍耐。”这不是他的意思，后面一句才是，“但我必须指出的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不能参加战斗。”
蓝云没有理会这个威胁：就算现在治好范.希普的烫伤，他还是需要休息一个晚上才能参加新的战斗，与穿越者的那场激烈的、造成严重破坏的战斗已经耗尽他的力量，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等到明天。
他笑了一下，故意岔开话题。“你已经参观了这座要塞，有什么看法？”
参观？范.希普怒视着蓝云——当然只持续了一会儿。过去的接近十个小时，他一直在要塞内部跑来跑去，像一名苦工那样帮助小恶魔修补以前留下的破损，累得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范.希普不认为这是参观——谁也不会认为它是参观。
不过他的确有一些看法，还有问题：“这座要塞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有五层完全坍塌了。”
“你见到的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蓝云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回答，“这座要塞受到大规模进攻，哈格拉诺战死，然后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
“给你……”这个词正好让范.希普想起一个旧的问题，“你怎么成为要塞领主的？”
“埃莉斯琳娜大人的任命。”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杀死的穿越者最多。”
那是事实，至少是官方说法，但是范.希普不敢相信：因为一个穿越者杀手的成绩最好就把他推到一个他完全无法胜任的位置，这不是黑武士领主的风格。当然，这一点抱怨只能藏在心里，绝不能暴露，所以范.希普转移话题进行掩饰。“我看见小恶魔正在第四十九层安装zha药……你想做什么？”
“不只是第四十九层。”蓝云轻描淡写的回答，“除了第五十和第五十一层，每一层的关键位置都会安装zha药，确保可以造成大面积垮塌。”
“那是什么意思？”
“在必要的时候采取的最后防御手段，自毁。”
这是他在小广场等待的时候想出来的最终手段，如果所有防御手段都失败了，不能阻止银龙，那么就用连锁爆炸封闭整个要塞，将这些爬虫活埋——理论上，只要重量足够，整块垮塌的岩石应该可以重创甚至杀死入侵要塞的银龙；即使不能，他们也找不到机会离开这座巨大的坟墓。
除非使用传送法术——但是传送法术，解决它要比解决一只银龙容易得多。
他的回答出乎范.希普的预料。他太惊讶了，以至于搞错了称谓。“奥林达尔，你发疯了么？”
“我拥有埃莉斯琳娜大人的特别授权，可以采用我知道的一切手段。”蓝云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但他的内心没有这么轻松：就算黑武士领主允许他采取一切手段阻止夺取龙蛋的银龙，但是直截了当的摧毁要塞，肯定超出了她的底线。
范.希普还是不知道。不敢指责黑武士领主，他只能使用提问掩饰自己的震惊：“特别授权？为什么？”
“因为这座要塞的最底层有十颗银龙的蛋。”这不是蓝云说的，是伯雷勒.芬，“蓝云领主认为随时会有一群银龙前来夺回——”
他又没能够说完。不是因为站岗的小恶魔推门进来，而是因为要塞的操作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所有战士——注意！要塞遭到入侵，立即向小队指挥官报告。重复，所有战士——注意！要塞遭到入侵，立即向小队指挥官报告……目标辨别成功，银龙；数量，三只。所有战士……”
蓝云和范.希普同时将一道愤怒的目光投向已经惊慌失措的捂住嘴巴的小恶魔。
“乌鸦嘴！”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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