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跳——!”
黎小隐大声喊着,猛地向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峭壁边缘站立的那道身影,却见一张俏丽的面孔闻声扭过头来,面对自己粲然一笑,随即就回过头去,毫无犹豫地纵身一跃,便直直坠向夜幕下更显深沉的海面,直在他的眼中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白色衣袂。
“呼~呼~”
黎小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地睁开了眼睛,方才发现,自己仍然半躺在二楼露台上的躺椅上;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也是小区里熟悉的人工湖,而非某个烙印在自己记忆深处的、宁静的港湾。并且,天已经微微放亮了。
呼吸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黎小隐把即便是睡着时也捧在怀里的相册收起、并拿回露台后面连通的主卧,然后将露台上一整箱空啤酒瓶也搬回屋里,随即下到一楼的健身房里。
戴上运动耳机后,一边用重复播放的《GonnaFlyNow》,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一边紧紧盯住眼前的塑胶人形靶,一次又一次的出拳、踢腿、肘击……
“嘭——”
终于,在黎小隐汗如雨下之后,结实的塑胶人形靶再也承受不住他狂暴而猛烈的持续击打,连带着沉重的底座一起,被他一下高鞭腿踢飞到角落里——在那里,已经积了一堆用手指加脚趾也算不过来的、被打坏的塑胶靶和沙袋。
之后,黎小隐就回到二楼主卧,并走进主卧附带的浴室里,脱光衣服后将自己泡进放满冷水的浴缸里,静静地躺着。
在冷水的浸泡之下,噩梦的残影终于渐渐淡去。
这时,黎小隐从浴缸里出来,换上一身只比地摊货略高级那么一点点的衣服,然后下到一楼的车库里,放着其它外形拉轰的车不动,单单跨上一辆外表略显老旧的、弯梁燃油助力车,冒着黑烟驶出这幢湖滨别墅,向小区外面驶去。
“诶,哥,那人真是住人工湖那边别墅区的?他怎么骑这么个破车啊?”望着黎小隐在外面的大道上一溜烟儿跑远,一个新上岗的小保安放下敬礼的手臂,奇怪地问身旁略为年长的“老”保安。
“管人家这个干嘛!可能人家就是不想在外边露富呢?”年长一些的保安习以为常地回应道,然后率先走回大门后面的保安值班室去。
小保安继续盯了会儿黎小隐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将憧憬的目光投向人工湖的北岸、眺望了一下,这才惆怅地转身也回屋去了。
******
出了小区,黎小隐一路喷着黑烟,往某个既定的方向驶去。
眼瞅着拐个弯就能到目的地的时候,却发现一大票交警正在路口临时设卡,劝说车辆和行人绕行。
不过,当有人指了指拐角处的某个老掉牙的半开放式小区、声明自己就住那儿后,交警却只是告诫了几句,就放行了——但也仅限于行人和俩轮子的交通工具。
出事儿了?眼前这一幕,让黎小隐心生疑惑。
当他被放行、来到那个老小区门口时,看到的场景告诉他,小区里的确出事儿、而且出大事儿了:
比路口更多的警察聚集在这个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布局拥挤的老小区里,把某栋五层高的居民楼三周围得水泄不通,并且除了一干片警在外围维持秩序、不允许闲杂人等越过警戒线外,还有几辆全黑的、车身喷有“特警”字样的“依维柯”警车,也停在那栋楼附近。
至于为什么说那栋楼的“三周”、而不是“四周”,则是因为,它的西端紧贴着一道砖砌的围墙——那是这个小区,跟相邻小的、同样老掉牙的另一个小区之间的分隔。
“同志,你不能过去!”当黎小隐推着助力车走到那栋楼附近时,一个小片警赶忙走了过来,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家就在这楼上。”黎小隐左手扶着车把,右手抬起来、指着那栋楼,说道。
“你家在几楼、几单元的?”小片警问道。
“五楼,二单元的。”黎小隐答道。
“五楼?二单元?”小片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道,“不行、不行!就是你家那层出的事儿!现在,你那俩邻居,其中一个正在楼顶上,拿着把刀子威胁着另一个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黎小隐奇怪地问道。
“具体情况不能说,反正你知道出大事儿了、我们收摊儿之前,你暂时不能回去就是了——麻烦你离远一点吧!”小片警说着,伸手朝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辙,黎小隐只得推着助力车退到小区外边缘,把车子临时寄放在相熟的小商店老板那里,然后绕到了隔壁小区、那道砖砌的隔墙下。
在移动的过程中,黎小隐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本小区的一栋楼的楼顶,有一个双人狙击小组正在待命,而隔壁的这个小区,则连根鸟毛都没见着。
朝狙击小组的方向望了望,确信以他们的角度,很难发现这边楼体外侧的变化之后,黎小隐这才倒退几步,然后助跑着回到墙跟前,突然腾空跃起、并在墙上蹬了一脚作为助力,随即整个人就拔高到了墙顶的高度。
接着,中间不带停顿的、黎小隐的一只脚刚落到墙顶,就紧跟着在这儿上头点了一下,又借助这股力道,一下扑到了隔壁的楼体上。
刚一落稳,黎小隐就借助楼体表面的突出物、手脚并用,比“大师兄”还灵活地蹿到了女儿墙的高度。
这之后,他没敢贸然露头,而是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并且打开相机功能,然后悄悄地把摄像头伸出女儿墙墙顶,窥探起楼顶的情况来:
只见一个年轻人背部紧靠着楼顶的楼梯间的墙壁,脸朝这个方向、同一名背朝这个方向的短发女警察对峙着——
这个年轻人,他以前并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说过,他隔壁、也就是东西两户中间的那一户,其男主人吕茂南,因为在外面跑业务而经常不在家,想来就是此人了;
至于告诉黎小隐这些的那个人,则正是当前被劫持的人质、住他对门的西户邻居老王——一个枣核状的脑袋剃得露出了青头皮、而且身材瘦削的猥琐老男人,同时也是他一个月前刚回到舜山市的时候,在扎啤摊上认识的酒友。
眼下,吕茂南正用左胳膊勒住老王的脖子,而右手则反握着一把又尖又长的杀鱼刀,将刀尖抵在了老王的灰色大裤衩中央的某个位置;而那个女警察,则两手握枪对着吕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