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主放心,这帮人里肯定有倭寇,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出来做生意的,商人和强盗,也没什么差别。有生意的时候,就做生意,没生意的时候就去抢东西。海上无王法,拳头是道理,出海的哪有不带刀的。他们不光抢别人,自己和自己也火并,这都是常事。不过只要上了岸,他们就会守规矩,这个江湖规矩,大家都懂得。”
赖恩在市舶司衙门多年,与这些商人也是久打交道,见识还是有的。“他们那些人得了封赠回去,也会遇到强盗来打劫,如果自身的武力不强,保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所以来咱们这里的使臣团,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战力,一群弱鸡,早就被人吞了。可是他们手里没有兵器,人数也少。与大内家打对台的,是细川氏,他们家的使臣团也在宁波。这些人也有一百多,真打起来,肯定是站在咱们这边。用三百多人打一百多人,再加上官军,脑子没毛病的都知道打不赢,恩主放心吧。”
“相公,既然恩主有吩咐,我看还是小心无大错。”薛氏虽然如同个新娘子似的眉眼含笑,紧抓着杨承祖的手不放,可是脑子倒是没有完全坏掉。这时还是果断开口,赖恩忙点头称是
“夫人说的是,恩主的吩咐,奴婢不会忘的。等我回头,就去和袁班说一声,让他把他手下的人都动员起来,给我死死盯着那些倭人。可惜的是,咱们宁波锦衣百户所的人太少了,如果人手够多,就能把那些倭人都盯住。”
杨承祖虽然是赖恩的恩主,但是对方刚投诚过来,就去指手画脚,按着对方的头分派工作,就不是一个合作的态度了。他能做的,也只能点到即止,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不可能真的越过地方官府,任意的安排工作。那样做,未免就是不给本地官府面子,说不定还会引起强力反弹。
提醒了防范倭寇的重要性,也派人做了必要的安排,按杨承祖想来,自己能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强调下去,未免就会让赖恩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好歹也是刚睡了他老婆,这样不大好。虽然心里还是放不下,但还是点点头
“我知道赖公公是个干才,总之,你对这事上点心,只要宁波不出问题,我就可以为你说话。别人想动你的位置,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赖恩听到这句承诺,总算长出了口气,跪在地上连看磕头,连自己的三房妾室也叫来一起参拜恩主。一家人送杨承祖出门上了马车,赖恩看向自己夫人的脸色渐渐不大好看“我让你服侍恩公,是要你在这里,你怎么弄到咱的卧房去了。你们这么一折腾,晚上我还怎么睡?”
薛氏虽然有些才干,在家里也掌一些权柄,可是一向很主要维护赖恩权威,算的上百依百顺那一类型。可是她此时却是露出个轻蔑的笑容“怎么睡?恩主答应了,过几天就要来家里,找我……喝酒。你如果想和我睡一起就睡,反正你又做不了什么。不过要是想玩什么花样,就自己想好了,我如果告诉恩主以后,你会怎么样。”
说完之后,她轻轻解开盘扣,露出白皙的脖颈,以及上面鲜艳的吻痕。仿佛是战士炫耀着自己的伤痕,得意的走向了卧房。只留下赖恩在那里,将一件件精制瓷器丢到地上摔个稀烂。
时间过了清明,渐渐到了三月下旬,海神祭祀圆满完成。宁波是个港口城市,整个城市的经济基本离不开海洋贸易,对他们而言,海神是对他们影响最大的神,没有之一。海神祭对于宁波的意义,实际比春节要大。每年的海神大祭,商会都是要凑一笔银子为天妃娘娘修庙宇,塑金身,办几场法事祈求风平浪静,出海平安。
除了日常的祭祀内容外,事后照例有庙会,由海商出钱,官府出面维持秩序,与民同乐,场面很是热闹。这些庙会照例会吸引来一堆江湖人,进行各种表演,或是找着其他发财的机会。杨记的戏班也在这次的庙会上露了脸,演了八大锤、挑滑车等京剧武戏。
这些演戏的女子不但模样好,而且都有些武功根底,吸引了不少眼球,也为杨记做了很不错的推广。
与南京这种城市不同,港口城市拥有着开放、心潮以及包容性强等特点,对于女子戏班之类的物事接受起来也容易。事实上这座城市里,自己就有不少女人出来做生意的店铺,男人出去跑海,女人出来做生意,风气比起南京还要开化。
一间绸缎庄内,郝青青与知了在挑着绸缎,一位模样可人的女掌柜殷勤的伺候着。这掌柜知道郝青青是主持祭海的杨老爷府上内眷,而杨老爷则是宁波土皇帝赖公公的至交,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起的存在,态度上自然没的说。几十匹新来的绸缎都搬了出来,供主仆两人挑选。
一名头上梳着双髻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后面跑出来,充满好奇的看着郝青青与知了,过了一阵又大着胆子去扯知了的衣角。女掌柜跑过去,对那小女孩一阵训斥“四丫头,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出来打扰客人干什么?信不信打肿你的P股!”
郝青青连忙拦住她,一把抱起要被吓哭的小女孩,在小脸上亲了几口。“这么可爱的女娃,怎么舍得打?疼还疼不过来呢?你叫四丫头是不是?我也有个女儿,叫做三丑,不过比你小,如果她长到你这么大时候,我就教她练拳,让她打的她那几个姐姐满地找牙!来,叫声青姨,姨姨给你钱买糖吃。”
有了这小孩子,反倒是让掌柜与郝青青的距离拉近了,双方就那么谈了半个多时辰,聊着孩子,聊着自己的相公,临走时,胡乱挑了几匹绸缎,又丢下了几枚银锭。
等到出门时,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朝着知了扑来,口内大喊着“知了,你是知了?”
可是不等他靠上前去,早就有四名身强力壮的护卫如同一堵墙一样将他挡住,接着就是一记重拳打在这高大乞丐的小腹,将他打的如同一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四名保镖,一边将他往墙角赶,一边将拳脚劈头盖脸打下。
郝青青看看那边,回头看着知了“知了,方才我听到那个乞丐,似乎是叫你?听口音,有点像老家人,要不要去看看?”
知了怀里抱着是那位女掌柜送的十几样礼物,虽然不重,但是很占地方,把脸都快挡住了。边走边道:“小姐,我估计是你听错了。咱老家离这好远,怎么会有老乡,再说就算有,不去杨记做工非要当乞丐的,也肯定是二流子,见了也没什么用。”
“说的也是啊,见了没什么劲。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没力啊,我教你练功夫,你得真练,练不好,伺候相公没多久就没力了。今天一定要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否则相公不开心的。如果他回头厌烦了要换人,别说我不帮你啊。”
“小姐……你怎么在外面什么都说啊……那个功夫……我一直有练的,今天晚上就算是死了,我也会坚持。”
两人窃窃私语,向着马车走去,对于被保镖爆打的乞丐,没谁去关注。天空中乌云翻滚,风中的腥气渐浓……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