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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华戏院位于戈登路,是金胖子的地盘,戏院的资金主要来自一个姓陈的杭州富商,设施华丽,能容一千多人同时进场,在丽都大戏院没有开张之前,是公共租界里最火的戏院。
金胖子虽然出的钱不多,他却是美华戏院的大股东,为什么会这样呢?很简单,他有人有枪,背后还有巡捕房撑腰。
下午三点,正是美华戏院第一场电影开场的时间。
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黄色的布包走进了美华戏院。
那时,苏辰刚刚走进三年茶馆。
看场的人有些疑惑地瞧了瞧他那个布包,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收了他的票就让他进去了,自从金胖子入主美华戏院,这里由刀疤六坐镇以来,从来就没有人敢来捣乱,看场的人已经习惯了太平无事的光景,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
年轻人的座位在前面,不过,他却坐在了后排,靠近门口的地方。
下午三点钟,时间算不上很好,戏院的生意还是很火暴,上座率达到了七成多,听说是美国好来坞明星主演的爱情文艺片,所以,戏院内坐着的多是一些新潮女子,以及那些无事可做的阔太太,当然,成双成对的情侣也不在少。
影片还没有开始上演,银幕上雪白一片,戏院的灯大开着,年轻人坐在位置上,小心地把背包放在自己腿上,嘴里磕着葵瓜子,眼睛灵活地转动着,目光在那些太太小姐********的身上留连。
“嘿!你这位置是我们的!”
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两张票,在他旁边,一个身着粉红色旗袍的女子脸色不耐地望着别处。
年轻人翻了翻白眼,伸着手,递到那个年轻人面前。
“你的位置?票拿给我看看!”
“看,看你妈的头,小瘪三,给老子起来!”
那人捏紧拳头,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
年轻人马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就像屁股上安着弹簧一样。
“对,对,这位置是您的,大爷,请上座!”
年轻人让到了一旁,弯下腰,手在身前一挥,像极了外滩的洋人会所前开门引路的门童。那人哼了一声,神色傲慢地扬着头,把身边的女子让了进去,然后坐下。
年轻人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周围瞧见这一幕的人,齐声笑了起来,在正戏上演之前,先欣赏了一出幕前滑稽戏,这票钱花得值。
年轻人抬起头,笑了笑,手轻轻解开布包上的扣子,笑着说:
“各位先生,女士,接下来的节目更精彩,请大家睁大眼睛瞧瞧。”
说罢,他像大世界表演的魔术师一样,躬身行了一礼,坏笑着沿着中间的过道往前走了好几步,随后,转过身,双手托在布包底部,使劲往上一抛,一些花花绿绿领带一样的东西从布包里甩了出来,他一边做着这样的动作,一边往戏院门口跑去。
当他跑到他原来的那个位置时,煞住脚步,对着那个坐在他原来位置上的人说:
“先生,我送你一个礼物。”
话音一落,他把那个布包猛地一下套在那人的脑袋上,一些长长的蠕动的领带一般的东西从布包里滑出来,绕在那人颈间,那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把背包拿下来,这时,年轻人已经跑出门外。
那些被年轻人从布包里扔出来的花花绿绿,黑红相间的彩带一样的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人群之中。
“蛇!”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戏院顿时像煮沸的水一般翻滚起来,女人尖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四处乱窜,争先恐后地朝戏院门口涌去。
那个被布包套在脑袋上的人,此时已然晕了过去,烂泥一般瘫在座椅上,他身旁的女伴早就尖叫着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十分钟后,被刀疤六留在戏院看场的胡元奎神色铁青地出现在大乱后的现场,他掏出手绢,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对手下的弟兄喊道。
“你们快去三年茶馆,把刀爷喊回来。”
刀疤六神色矜持地望着面前的对手,他的目光犹如猎食的老鹰,不过,效果好象不是很好,对方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和他说着不疼不痒的客套话。
“苏老弟,你现在是丽都的当家人,不知道是不能说上话?”
刀疤六架着二郎腿,轻轻抖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只要不是很重大的事情,我想,我还是能帮陆先生做一些主!”
苏辰神色不变,手放在茶碗上,轻声说道。
“那就好,我刀疤是个爽快人,最讨厌转弯抹角了,你就表个态,今天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蔡老爷子在这里,正好给大家做个见证。”
苏辰沉思片刻,毅然抬头说道。
“这件事情,我这个兄弟做得确实卤莽了一些,我带他向刀爷和金爷道歉!另外……”
他的手放进怀里,刀疤六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手放在腰间,警惕地瞧着那只手,那只手从怀里掏出来,手中多了一封纸包的银圆。
“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就当我给各位兄弟压惊!”
“哼!哼!”
刀疤六冷笑了两声,慢慢挽起双手的衣袖。
“敢情苏经理是把我们兄弟当要饭的来打发了!”
“哪里的话?刀爷这话是不是太过了?”
苏辰一脸惊讶,就像听闻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上海滩,不管是做哪一行,都有它的规矩,就算是我们这些人,也有我们的规矩,两个商社之间,最忌讳的是捞过界,今天,你们丽都的人无缘无故地跑到我们美华来闹事,如果,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我们只能做点什么了!不然,以后,不管哪个地方的猫猫狗狗都会跑到我们美华来闹事!蔡老爷子,你说,是不是这回事?”
刀疤六把目光转向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蔡龙峰,蔡龙峰摸着自己的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你放屁,要不是你们抢了我们丽都的拷贝,我会跑到你们美华来?”
坐在一边仍然被看管着的梁钱不乐意了。
“呵呵!这位梁兄弟,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是我们美华抢了你们的拷贝,拿出证据来啊!倒是你一大帮人闯进我们美华来闹事,是实打实的,有蔡老爷子作证,可不是我们美华冤枉你!”
梁钱还想说什么,苏辰瞪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不甘,他还是闭上了嘴。
“既然,道歉和这小礼物,刀爷你不接受,那么,刀爷,你想我们丽都给个什么样的交代呢?”
苏辰摸出香烟盒,低着头,掏出一支香烟,点上,眯着眼睛望着刀疤六,轻声说道。
“道歉吗?我们还是接受,不过,我要你们在大三元酒楼设宴,宴请道上的朋友,当众向我们美华道歉!”
“这合规矩吗?蔡老爷子。”
苏辰转向蔡龙峰,蔡龙峰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陷进金胖子和陆光庭两家的争斗中,他原以为是帮刀疤六对付一些不长眼的小流氓,没想到对手是陆光庭的人,他不想得罪陆光庭,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像一个真正的见证人一样,不过,对方说话了,他也只好点头应付。
“除了这个,刀爷还有什么吩咐?”
苏辰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烟雾,收敛了笑意,沉声说道。
“下个月美国来的拷贝,你们丽都不能和我们美华争!”
“就这样?”
“就这样!”
苏辰笑了笑,微微抽动嘴角,说:
“要是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那好,你可以走,不过,你的兄弟就得留下来,我们美华向道上的各个大佬发帖子,让他们来评评这个理!”
“要是我一定要带他们走呢?”
刀疤六没有回答,他大声笑了起来,手放在腰间,脸突然沉了下来,凶狠地说道。
“那你就和他们一起留下来!”
这时,从茶馆外闯进来一个人,他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来到刀疤六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姓苏的,你好卑鄙!”
刀疤六猛地一拍桌子,从怀里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苏辰的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