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独行之路漫无边际(下)
冬铭历大寒冬时期,十二月二十四日,距离戮刺杀突袭骑士后一周。
这是圣诞的前夜。贵族区的少爷们在聚会上畅饮好酒,结交将来能帮助自己在商业或者政治上取得更大成就的人;大人物们举杯交谈,笑里藏刀地称兄道弟;女孩们穿着束腰凸胸的礼服,在一旁咂舌……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聚在温暖的宫殿或者城堡里狂欢,在酒精和金钱中沉醉。
这是狂欢之夜,也是离别之夜。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没有遇见就没有离别”,一个叫做白迹的作家这样在自己的书里写道。这个世界里的东西都将面临离别和背上,当你死去时,你就是和你生活里的一切都分别了。所得的悲伤,取决于你对此有多感伤……当然,对于一个海盗,可能死去并不是结束。
翊秋用蓝色的布轻轻拭去书上的灰尘,把这本陪伴了他许久的书放进了手中东方式的行囊里。这本书是他四岁那年的生日礼物,他父亲叫索左特去贤者图书馆里“借”的。当时索左特穿着他的银色重铠,背上绑着一把名为“浪”的骑士重剑,每个见到他的人都畏惧地走向一边。索左特只是把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往看守人桌上一扔,就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了。
只可惜现在没有那样的生活了,别说拿书了,就连贵族区他都去不了。所以这本唯一的故事书,就伴随了翊秋很久。
这本书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少年死在大寒冬的故事。
翊默不知道为什么翊秋会想要这本书。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整天缠着父母,生日的时候要些糖果,或者其他的什么有趣玩意儿……但那时翊秋沉默寡言,整天表情没有变化,只有在看书的时候回露出一点和死人脸不同的神色,就连翊秋他母亲都觉得翊秋的精神有点问题……不过既然他想看书那就让他看好了,反正他也不识字。
但翊默错了。当时,翊默是有一个书房的,而翊秋经常在那里出入。在翊默不知道的时候,翊秋已经把整本字典都背了下来,几乎学会了所有的单词。
翊秋不是很喜欢那本故事书,因为那本书里的主角太过无力,最后被名为命运的东西打倒了。而翊秋对于命运的态度是:老子不仅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老子还要掐断他的喉咙。他讨厌一切无力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朋友,以及和自己像的人身上……他不允许自己无力。
但他只有几本书陪着,所以他没把这本书扔了。
在翊秋和索左特商讨之后,翊秋要离开了。两名突袭骑士死亡,十字军势必会展开调查。要知道,各国之间互相摩擦的事情多着呢,莫名少了一名精英骑士,这对骑士团有着很大影响。十字骑士团(十字军中的骑士团,在军队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家骑士团)是人员不足五百的精英骑士团,每一定数量的骑士们组成特有阵型,实行非常规战术,从而对地方造成重大打击……少一个人,都是骑士团的重大损失。
另外呢,翊秋打算开始施展自己的计划了。
他要灭亡这个国家,靠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他无权无势,想要灭国,谈何容易?他的计划是打入敌人内部,不断地向上爬,获得更大的权力,扩张自己的势力,并建成自己的军队,最后联合其他国家的军队,对这个国家造成毁灭性打击。
戮和源凝……戮在升阶的对抗测试中满分通过,即将被调到刺客公会的总部学习;源凝则想和翊秋一起去东方,但是翊秋不让。在被迫与傲娇,且比他大一岁的源凝签订了“召唤兽翊秋”这个不平等条约之后,源凝才答应让翊秋一个人出发,并和索左特一起搬到别的地方。(作者注:召唤兽翊秋契约内容:当源凝想地上摔出能发光的球,并大喊“就决定是你了!出来吧!翊秋!”时,翊秋必须出现。当然,这里是翊秋耍的小把戏,当时没有任何能发出光的球形物体)
翊秋看向窗外的繁雪,自言自语道:“不错的风景。”
翊秋没有对可能会长达十年的离别(源凝不知道会这么久,以为翊秋几天就会回来)表现出任何感伤或者其他的情绪。源凝抱着翊秋哭了半个晚上,戮也鼻酸,流了不少眼泪。翊秋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可真多愁善感”,除此以外,在这一周内,再无任何与这两人,或者离别有关的话语。
他不是不会悲伤……只是他的悲伤往往被心里那些事情压成一小块,只占据了内心的一小部分,这样一来也就没那么悲伤了。
他在屋内望着窗外飘雪的天空,那双黑瞳有点空洞。
翊秋把行囊口的绳子束紧,准备离开了。
他并不怎么留恋这里,因为这里没有给他留下多么好的印象。尽管他感谢阿雅嬷嬷和对源凝不错的那个修女,但这并不会让他想要留在这里。尽管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但是他肩负的实在太多……不过他愿意这么做。他肩上的担子他愿意承担,即使那会让他直不起腰。
翊秋善于创造奇迹。灭国,复仇,这两件事情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是翊秋会实现它们。他生来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的,他并不完美,而且永远也不会完美……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杀死他,更没有人能够逼他跪下,除非他自己愿意。
在告别了阿雅嬷嬷之后,翊秋穿着他那身自己设计的衣服,用木棒的一段挑起行囊,来到了门口。他用了十个银元(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让这里的一个孩子去找源凝,并和源凝说一句话。
“谁都会死的,包括我。但是天堂我没资格上,低于容不下我,所以我一定会回来。在这里等我,谁敢对你动手动脚就杀了他,不要怕惹麻烦。到时候,我会提着我的刀,拉开我的弓弦,回来把所有敢让你后悔,悲伤,愤怒的人都收拾掉。”
我的复仇之路会很漫长吧,但我必将踏碎这条路上的坚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翊秋走出圣卡拉克大教堂,披上一件猩红的外衣,在雪中缓缓前行,渐渐地远离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