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井
据报道,一个妇人因经济拮据而卖肾,令人深感惊讶。
我在二十五岁时就洗肾了,至今十二个年头已经过去了。因为年轻,曾让我有太多换肾的机会。然后造化弄人,我始终没有换肾。
洗肾三年后的某日正午,上海肾病医院来电说:“刘先生,有位二十岁的年轻人因车祸脑死亡,他的基因配对很适合你。你明日洗肾要多洗一个小时,然后,准备换肾。”
听罢,我的内心兴奋不已。终于让我等到了可以摆脱那令人痛苦、烦闷的换肾机。第二天从早上八点洗肾到下午一点结束,止血回家后早已令我饥肠辘辘了,却又不能吃东西,要全身麻醉需禁食八小时。晚上七点左右到医院急诊室等待,刚要换开刀房那件我早已熟悉的薄长袍时,医师喘息着跑来跟我说:“你可以回家了,那脑死亡的男孩又活过来了,血压已恢复正常了。”我差点昏倒。
隔年,上海肾病医院的大夫又来电叫我去换肾。同样饿了一整天,同样的时间到急诊室报到。换下开刀房长袍躺在推车床上,护士们急着帮我量血压、打点滴、量体温、照过心电图、超音波等等。一切正常只差没打麻醉镇静剂,正要推入开刀房时,医师又对我说:“你可以回去了,不用换肾了,捐肾的人得‘肾囊肿’,这种肾不适合移植,很快就会坏掉。”这时已是晚上九点了。
在回家的路上,姊姊们嘀咕着:“怎么回事?老是换不成肾,太折腾人了。”我不愿也没那力气多议论,只说:“别在那儿多想了,先去吃饭吧,我已饿得四肢无力,眼冒金星了。”那晚的夜很冷。
第三次医生叫我去换肾时,共有五个人去。那时我已洗肾九年了,渐渐能适应洗肾的日子,不再心存强烈的换肾感。看着另四个年纪和我相仿的洗肾人焦急等待着基因配对的结果。肾只有一枚,所以要筛选,不知何时,内心油然生起同病相怜之意,没等检验结果出来,我就悄悄离院回家了。
一九九二年的春天,我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去参加春季招聘考试,这时,上海肾病医院的大夫又打来电话:“刘先生快来医院换肾。”“我没空,我要参加考试。”我说。“是命较重要,还是考试重要?”医师愕然地说。“我知道命很重要,所以我愿意让给别人。”就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间,我的内心顿感莫名地宽畅与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