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兰
到报社十一层的周刊部交了几篇稿子之后,我手提着笔记型电脑、背着大包包等待停留在十九楼的电梯,准备回家去。
走到了站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公交车即从远处驶来,稀稀落落的人群随着公交车停靠的方向走去,我跟着大伙一块上车,一上公车,就见到一个小男孩两只手很认真的握在司机座位旁边的横杆上。我不经意地看了他和司机一眼,从两人的轮廓上看得出是一对父子。这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大概四、五岁,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短裤和一件白衬衫,留有一头栗色的头发,一对棕色的大眼睛,很明亮而且充满感情,他乖乖地站在父亲的身边。
车内的人不是很多,我走到一个后排的座位,不知不觉的向前方望去,他们两人在那个时候成了整车注目的焦点。一幅亲腻的父子图呈现在眼前,我猜想,那个时刻整车的人,可能都被感动了。
司机并没有和小男孩多作交谈,任凭他信赖地站在父亲身边,那笃定中带点腼腆的神情,仿佛告诉在场的每一位乘客爸爸很伟大,这整辆公交车都是归爸爸来管的,我有一个最神气的爸爸。
虽然,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亲子画面,却令在场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捕捉到一点令人感动的瞬间,让人不忍忽视自己的情绪。就像是最美的东西,它通常会在生活中突然地出现,如果不能把握那一刹那好好欣赏,就会很快消失无踪。
一路上有人上车、下车,每一个临下车的人总忍不住和这对父子说说话。我一看前排的第一个位置没人,顺势往前找到位置坐下来。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我主动打开话匣子问着司机先生:“这是您的小孩吗?”
他很开心地回答我:“是啊!”并随口说了句:“今早出门他一直吵着要等爸爸一块回家,我只好和太太带着他一块上班。”听他说完,我转头向坐在他后面的女士微笑地点了点头打个招呼。
也许是我的善意打动了这位看起来话不多、操控着大方向盘的男人。一个属于男人的温情在那一刻表露无遗。他告诉我:“有了孩子之后,忽然觉得牺牲就是快乐,为了家庭、孩子,虽然牺牲了娱乐,但内心却得到了满足。从他周岁开始,每天早晨我上班时,他就会挥挥小手,隔着窗子送我,渐渐大了,他会送我到门口,而现在,送到门口就常常不肯回家,要跟我走。”
“要跟我去上班。”他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在那一刻,我可以理解人们所说的“心满意足”。
我转而问小男孩:“你那样站着腿不酸吗?”
天真的孩子摇摇头回答我:“我要等爸爸回家。”
我下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司机后面的司机妻子,她听了先生、孩子说的一番话后,目光里闪着特别的光芒。我在心里给了个答案,他们才是真正的富足者。看着他们一家子幸福的情景,似乎也为整车的人带来一丝的兴奋与愉悦。
“人间有情,土地有爱。”但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父子亲情,要下车的人经过小孩站着的地方时,有人会说:“这是你儿子啊!”要不就摸摸小孩的头说:“你来等爸爸吗?”叮咛着要抓好,可别摔跤了。
每一个人在那一刻都试图扮演自己最想扮演的角色,有人扮演着叔叔、婆婆,我则扮演着司机口中的“阿姨”。
在那一刹那,每个工作了一整天的劳动者都用体内所剩无几的一点温情,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同时也因为这是彼此心灵的呼应,大家的情绪都显得分外饱满。
在长春有很多这样的普通家庭,纵使没有优越的物质生活,但当他们投入现实生活中时,总会试图忘掉一切苦恼,守本分、知足地认真生活。如同这位司机所期望的那样,“希望生活过得舒适,却不希望太富裕。”因为富裕的生活反而叫人无法把日子过得更好。
当我整个人融入这些人的生活场景时,多少平衡了我日益偏颇的价值观,整个长春的氛围变得柔和、明朗多了,人生也仿佛充满生机和活力。
那一份惊喜是不可名状的。
忽然之间,我自已万分惊奇地感觉到这些,而这种感觉让人欣喜,至于什么事使我有这么大的顿悟,自已也瞠然不能答,想想该是那一整车的温馨吧!
这一天,我接触了两种不同情境的温情。一个来自于这对公车上的父子,另一个则是来自于和我同公车上的那些乘客,两种不同的情境融合在一起,打破了这座城市惯有的疏离与冷漠。
我心里暗自欢喜,如果每天都能有这样的收获,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心灵上的富翁了吗?此时,心中的充实丰富像是接受世间最高的温情和大量的爱。
走在宽阔的柏油路上,人们投来一个无意识的微笑会让我感觉到十足友善和诚意,渐渐地,我的心不再孤单无助了,心情变得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