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珊亦有些猜不透幕皓天的想法,只依着太子的性子,不应是会信口胡言的人才是。
眉心紧蹙,刘若珊思及上回幕皓天确实在这院中遇着刺客。说不得方才他是真真的瞧见有人,方会这般大动周折的在尚书府搜寻。
可为何还是不能寻出那歹人?
刘若珊只觉脑中乱作一团。
不自觉的走到今日幕皓天曾藏身的厢房,双手垂在身侧望着房门苦笑不已。
便是因着顾念欢的“忠贞”,幕皓天方会从这房中走出。
她本还打算要揭开顾念欢的面具,怎知还未开始行动,便已被幕皓天打破。
“殿下,你便这般在意她?”双手按上门板,正欲推开。
顾念卿与盼归躲在里头,却不知躲过了幕皓天的搜寻,却躲不开这刘小姐的悲风伤月。
眼看房门便要被推开,顾念卿忙将盼归塞入床底下,自己则一跃而上,正落在房梁上,满脸不悦的看着外头的女子。
房门发出一声轻响,女子纤长的身影拉长。精致的绣鞋踏入房中,上头缀着华美的宝石,大多荷花盛开在脚尖。
层层叠叠的裙摆微动,另一只脚踏入。三寸金莲娇小,步步踏在顾念卿心头。
盼归沉住气,趴在床底下,望着那小脚渐渐走进,正停在床前。
“小姐,千尘公子来访。”
外头传来小厮的呼唤声。
顾念卿与盼归同时送了人一口气,幸好……
“千尘公子?”刘若珊拎起裙摆,转身往外走:“可是那救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神医?”
门外传来小厮肯定的应声。
“他为何会来?”
脚步声渐渐行远,落暖早在刘若珊出了厢房的后一刻,便已将房门合上。
侧耳细细听了一番,确保外头确实无人把守,顾念卿从房梁跃下。
盼归从床底下钻出,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道:“小姐,吓死奴婢了。”
小丫鬟极夸张的深吸几口气,面上冷汗低落在地。一抬眸,却见着顾念卿的脸色竟是比方才还要凝重几分。
“小姐,方才那小厮说,千尘公子……”
“盼归。”顾念卿揉揉她的脑袋,低声道:“你先回府,我去去便回。”
便在她来尚书府前,正与千尘大吵了一架,二人之间似乎再不会有任何关联。
可不止为何,她竟是笃定,千尘是为着自己而来。
“小姐,您小心点儿。”盼归咬着下唇,虽不想自己独自一人回府,却也知晓她不能拖了顾念卿的后腿。
若非方才带着她,自家小姐怎会险些被这刘小姐发现了踪迹?
顾念卿将盼归送到围墙外小巷,瞧着小丫鬟不见了身影,方一跃回到尚书府中。
千尘与幕皓天不同,幕皓天是燕国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刘若珊能将幕皓天拿下,尚书府自然船高水涨。
然千尘不过是个江湖医者,刘尚书自然不会愚笨到让千尘与刘若珊独处。
刘若珊来到正堂,刘尚书与千尘正相谈甚欢。
“原当真是千尘公子,我还当是下人胡说!”刘若珊上前福福身,笑意盈盈的模样极是温婉。
千尘面上挂着清冷的笑意,虽与刘尚书相谈甚欢,却仍是一副不喜与人亲近的模样。
“不知千尘公子来,是为何事?”与千尘绕够了圈子,刘尚书总算绕回正道上。
莫不是这赫赫有名的神医,竟是瞧上了他女儿不成?
怎知千尘竟是一脸冰冷的望着刘若珊,道:“尚书大人莫见怪,千尘听闻这燕京中,有三位女子最是值得一见。”
“一人是‘草包美人’顾念卿,一人是‘燕国第一才女’顾念欢。相府的二位小姐,千尘己见过,确实不负盛名。唯有‘燕国最温婉’刘若珊不曾见过,故而方冒昧来访。”
他彬彬有礼,饶是刘尚书亦难以生出怪罪来。
人家都将刘若珊当作燕国最是温婉的女子,他们若怪罪,岂不与传言相反?
“让千尘公子见笑了,小女着实难以担此盛名。”刘尚书拱拱手,面上尽是故作谦虚。
千尘手中折扇摇曳,双眸却不曾停留在刘若珊身上。若是顾念卿在此,必能知晓,千尘正心不在焉。
自今日与顾念卿吵了一架后,千尘心中自是失落至极。顾念卿与盼归出了相府,他又唯恐这二人遇着不测,便只远远跟在后头。
直至太子幕皓天发觉顾念卿的踪迹,千尘心中只剩不安。
不经同意,便私闯尚书府,便是顾念卿身为相府大小姐,刘尚书亦容不得她这般胡闹。
幸而那小女子警觉,带着盼归潜入刘若珊院中,却不知本应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也险些便羊入虎口。
他能做的,便是为顾念卿与盼归争取时间,尽快从这尚书府中出去。
估摸着时间已是差不多,千尘与刘尚书话别一番,借故相府有事,便告辞了。
直至出了尚书府,千尘忍不住捏着折扇敲敲自己的脑门。他这真真是犯贱,那人根本就 不在意自己的付出,他有何必总这般百般替她解围?
那刘尚书腆着个大肚子,话语中无非只他的女儿应配得上幕皓天,竟还真当神医大人稀罕了一般。
不过是随便寻个借口,将刘若珊引出来罢了。
从尚书府出来,千尘不在多留。他知晓以顾念卿的能耐,她二人应是早便从尚书府出来了。已是入夜,万家灯火通明,千尘站在街头,望着两侧的灯火阑珊,竟然有些孤寂。
仿佛天下之大,他竟无一去处一般。
低头轻笑,折扇落在地上,他恍若不知。
女子五指白皙修长,将落在地上的折扇捡起。
不愧是玄铁做的扇骨,竟是有些沉。
“谢谢。”
与男子并肩而立,顾念卿同他一般,望着正前方。
“千尘,谢谢你。”
此番的声音大了不少。
女子伸手抱着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臂弯。
他愣愣的站着不动,臂上的衣裳渐渐湿润。女子轻声呜咽,仿佛委屈至极的模样。
他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以往便是落泪,亦不过是因着形势需要。她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不知冷暖一般。
只她抱着他的手臂哭泣的时候,他方才知晓,原她亦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女子。总会有疲倦的时候,便是外头瞧着再冷漠,亦是有着一颗温暖至极的内心。
“从不曾有人如你一般待我。”
当初她在腥风血雨中挣扎,宋哲亦不过是只安慰一两句罢了。
从未有人站在她身后,会这般静静的看着她,便是她恶言相向,他亦不会放手。
好温暖的感觉。
竟是将心中的委屈都熏了出来。
千尘伸出手,却在离她的脑袋不远处停住。五指松开又握紧,男子面上神色纠结,却终究不过叹气一声,无力垂下。
她不喜旁人触碰,他知晓。
“回府。”顾念卿扯扯嘴角,扯着袖子在脸上擦了两把。不过片刻,便又是活力满满的模样。
她感动,却不会因此停下步伐。
凡是唯有靠自己,方能真真的不畏惧失去。
时光如流水一般,稍纵即逝。转眼便已是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顾念卿身为相府中的小辈,虽不用备寿礼,却也决不能出了差错。
罗氏到底是相府的当家主母,这般重要的日子,顾相自是不能带着白姨娘出席。但罗氏的自由,亦仅限今日。
这日一大早,顾念卿便已被盼归折腾起来。
一袭桃粉色长裙,裙摆往上便是大片灼灼其华的桃花,花瓣飞舞,一直蔓延到腰后。对襟襦裙衣领上正是顾念卿自行添加的荷花边,硬是将女子的妖艳减了三分。
只剩下独属于她这般年纪的天真浪漫。
头上发髻一丝不苟,额前却缀着一块上好的红宝石,眉目如画,平添三分俏皮。一双梅花绣鞋,上头大片寒梅正盛开,带着一丝与夏日大不相同的冷意。
顾念卿抿抿唇,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她这般郑重其事,无非是因着那老夫人正是慕容离的外祖母。
听闻老人家待慕容离极好,顾念卿自然不能失礼。
打扮一番后,顾念卿携同盼归一同行至正堂。
顾念欢那日等不到幕皓天的解释,很是闷闷不乐,便是今日亦不大有精神,虽身着白衣,却难免失了韵味。见着顾念卿,却只抬眸一笑,全然没心思与她作对。
与顾念欢不同,顾念珠可谓盛装打扮。一袭水蓝色繁琐华裙,外罩轻纱罩衣,腰间系着同色轻纱,上头压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珠翠满头,唯恐旁人不知她正得势一般。
顾念卿站在一旁,心中却是嗤笑不已。
罗氏失去掌家权,心中正愤恨,顾念珠便这般迫不及待的来炫耀。却不知接下来头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这位看似风光的三小姐。
时辰差不多,一众人出了相府,登上自己的马车。
三姐妹正在一辆车上,顾相则与罗氏二人同乘一辆马车,正行在前头。
扶着盼归的手爬上马车,顾念珠与顾念欢早已在里头。
见着顾念卿,顾念珠只冷哼一声,将脸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