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尘走了。
顾念卿知晓此番她确实将他伤得彻底,可她不后悔。
将自己锁在房中许久,脑中想起的却是那人时而清冷,却又时而宠溺的模样。
心神大乱,顾念卿不得不告诉自己,前世种种她再不敢经历第二次。
饮下那杯剧毒,最痛的却并非身体,而是心脏。仿佛要被撕碎一般,几欲不能呼吸。眼睁睁的看着最是信任的二人,对着自己说些叫人心寒的话语。
她竟是不能反驳一句。
翻身而起,顾念卿拍拍小脸,将心中思绪压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还不是悲风伤月的时候。什么情情爱爱,暂且抛于脑后,若是日后当真后悔,便再做另说。
打定主意,顾念卿打开房门。
盼归双手抱膝,闷闷不乐地坐在门槛上。因着顾念卿的优待,小丫鬟今日穿着的竟是一袭嫩黄色长裙,仿佛大户人家中的小姐一般。
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在地上,听见身后的声音,盼归忙站起身来,拍拍衣裳,笑靥如花的望着顾念卿。
“小姐,咱们去听墙角可好?”
主仆二人皆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便是躲在暗处听旁人的墙角。
于盼归而言,能为顾念卿探听到旁人的心思,自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儿。小丫鬟很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听墙角能叫人心情变好。
“奴婢可是好些时日未曾去罗氏院子里头了!”
因着有顾念卿的独门秘方,盼归又深谙躲藏之法,故而总能潜入某些极为关键的地方。
顾念卿轻笑,伸手揉揉盼归的脑袋,道:“今日不去罗氏的院子。”
小姐果真是不开心!
盼归一下子便泄了气,垂头看着脚尖:“小姐,奴婢很担忧您。”
自千尘公子来了府中后,自家小姐便愈发不对劲了。盼归心中已是暗暗将千尘唾弃了一番,果真是比不得离王殿下!
“今日去尚书府听墙角。”顾念卿面上带着笑意,仿佛方才在房中冷静的那人根本不是自己。
盼归双眼一亮,随后又有些失落。
小姐去尚书府,她便只能独自一人呆在院中。
“去换一身不显眼的衣裳,咱们便走吧!”
盼归一愣,随即欢呼一声:“小姐,太好了!”
小丫鬟的欢呼声传到隔壁“翠竹居”,男子却是轻笑一声,捂着双膝跌倒在地。
痛……
可更痛的,却是胸口。
咬牙扶着一旁的桌椅站起身来,千尘咬咬牙,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扎到腿上。
殷红鲜血落下,千尘却松了一口气。便是再痛,他亦不能倒下。
说不得,便永远站不起来了……
隔壁小院重归清静,千尘望着自己的双腿,将衣摆撕下,面上却无一丝痛苦。仿佛扎了自己一刀,并非大事。
却说顾念欢带着花明出了相府,抵达尚书府门前。
守门的男子皆知晓这人与刘若珊是手帕交,却也知晓往日顾念欢与太子幕皓天是如何亲密。
顾念欢寻****来,几人皆不知当如何了。
“若珊可在府中?”顾念欢上前,柔声问道。
她踮起脚尖往里瞧,正如每回来见刘若珊时一般。只府内却不曾如往常一般有人迎出,刘若珊正与太子殿下一同谈情说爱。
“顾小姐,我家小姐……”尚书府的侍卫沉吟片刻,意图将顾念欢劝离尚书府。
却不知他一开口,顾念欢竟是惊呼一声,指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道:“这不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人,怎会在尚书府?”
几人神色一变,尴尬不已。
顾念欢跺跺脚,一派小女儿的娇态,嗔几人一眼,娇声道:“珊珊好讨厌,竟为了太子殿下将我挡在门外。不成,我今日定要见着她!”
顾念欢虽不如顾念卿一般绝色,却胜在娇气十足。这般一瞧,竟也别有一番风情。
女子双眸晶亮,却不带一丝杂质,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琉璃一般。
侍卫心中不免不解,谣言都说此女甚是歹毒,竟欲杀害嫡姐。只今日一见,却是这般单纯良善的模样。
难不成竟是传言有误?
不待几人想清楚,顾念欢便已欢笑一声,躲开几人的阻拦,往里头跑去。
“顾小姐,留步!”先前出声的侍卫忙出言阻止,下意识的将手中大刀对着顾念欢。
顾念欢被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双眸带泪:“珊珊的家,我竟是不能来了不成?”
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侍卫尴尬不已,忙将大刀收回。
只顾念欢已是捏着帕子嘤嘤哭泣,委屈至极:“我好不容易方从相府中出来,头一件事便是来寻珊珊,可她……她怎能这般待我?”
“亏得我还将她当成好姐妹,她竟这般……”
面容清秀的女子,面上清泪落下,很是楚楚可怜。她眉心轻蹙,绣着梅花的帕子在眼角轻拭,双肩微微颤动,当真叫人生怜。
便在几人僵持之时,便有人来将顾念欢请进府中。
正是刘若珊身侧的大丫鬟——落暖。
“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大顺畅,听闻顾小姐来访,便急急差了奴婢出来,便是忧心顾小姐误会。”落暖按着刘若珊的吩咐,与顾念欢赔不是。
顾念欢倒也大度,忙吸吸鼻子,挽着落暖的胳膊,瓮声瓮气道:“劳烦落暖姐姐了,是欢儿多想了,因着在府中,欢儿……”
落暖淡笑着打断她的话,道:“顾小姐客气了。我家小姐便在院中,顾小姐随奴婢来。”
顾念欢欲利用这一机会与旁人解释,落暖怎会不知?可她瞧着,自家小姐于太子亦并非无情,她怎会成全顾念欢?
唯有这一曾经与太子殿下最是般配的“燕国第一才女”声名狼藉,自家小姐方愈加有机会。
顾念欢眸色一暗,不过片刻,便已恢复如常。
她朝着落暖歉意一笑,似是万般不好意思的将话题扯开:“珊珊可有瞧过大夫?莫要讳疾忌医,免得落下病根子。”
“劳顾小姐费心了,大夫说无碍,只静心休息几日便可。”落暖淡笑着回道。
二人你来我往,却都是绵里藏针。
说话间已是行至刘若珊院门口,一身端庄蓝色的刘若珊在见着顾念欢那刻,便已笑意盈盈地起身迎上前来。
“欢儿,怎不提前说一声,我还当你不想出府呢!”
直至此刻,顾念欢方真真的确定,刘若珊与她确实无法再当朋友了。
明知她被禁足,却不顾往日的情谊,往她伤口上撒盐。
顾念欢亦是笑着拍拍刘若珊的手腕,双眸狡黠:“怎会呢?我还想着珊珊院中藏了人,方不让我进府呢!”
女子间的对决,幕皓天却是看不懂。
他正躲在厢房中,望着顾念欢的笑脸,莫名心虚。
于幕皓天而言,他虽怀疑顾念欢,却仍喜欢这温婉娴静的女子。此番来尚书府,亦不过是为与刘若珊好好交流。
若是顾念欢当真骗了他,他自会放手。若是刘若珊说谎,他定不会放过她!
怎知不待二人将话说开,便听得府中下人来报,顾念欢竟是到了尚书府门前。
刘若珊自是体贴至极,只与他说躲在里头莫要出来,免得顾念欢误会二人的关系。
如此心性的女子,倒叫幕皓天又高看一眼。
“欢儿说笑了,不过是我近来身子不大舒畅,爹爹忧心旁人****扰了我休养,方会吩咐门房的人莫要轻易将旁人放进府中。不曾想欢儿竟是来了,是我不对!”刘若珊歉意的福福身,很是愧疚。
唯有顾念欢瞧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却尽是嘲讽与得意。
顾念欢知晓幕皓天定还在这院中,如若不然,刘若珊自是不会与她这般客气。
比起刘若珊来,顾念欢更是知晓幕皓天的软肋。
咬着下唇,顾念欢只委委屈屈的望着刘若珊,道:“珊珊,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与顾念卿交手多次,顾念欢竟也学会了将话挑开。
眸中清泪落下,顾念欢猛地挣脱开刘若珊的双手,只从幕皓天的角度瞧着,倒像是刘若珊将顾念欢推开。
女子身子一歪,竟是径直跌落在地。
顾念欢抬眸,满是不可置信:“珊珊!”
这般一声惊呼,倒是极像被最信任的人推开。
刘若珊本还疑惑,顾念欢为何要来这一出。只听得厢房中桌椅碰撞,刘若珊便知晓,顾念欢确实是知晓,太子殿下便在这院中,故而方会来这般一出苦肉计。
刘若珊冷笑,却是俯下身来,小心将顾念欢扶起。
顾念欢有意挣脱,奈何刘若珊早便知晓她的意思,竟是死死捏着她的手腕。
顾念欢吃痛,唯有顺着刘若珊的动作,站起身来。只刚一站稳,她便甩开刘若珊的双手,拧着眉头,捂着自己的手腕。
“珊珊,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娇嫩的十指挪开,手腕上通红一片。
幕皓天险些便要按捺不住。
可便是他再鲁莽,亦知晓决不能叫顾念欢发现他在这院中。
刘若珊显然不曾想过顾念欢竟会光明正大的将手腕摆出来,往日她是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如今竟也能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