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公主成亲的时候,鹿将军年有三十一。
十六岁懵懂无知时,被一个女子给骗走了心,然后这个女子却是与旁人成亲了。
鹿将军觉得有些悲伤。
但他现在并没什么时间来悲伤,只因他遇上了一个麻烦。
千娇公主热情开朗,在燕京中有不少的闺中密友,其中最是出色的便要户部尚书家的小闺女画诗。
鹿岳敢保证,这绝对是他见过最烦人的姑娘没有之人。
这户部尚书本是原凌国的人,现在天下一统,他自然也就成了燕国人。
“鹿将军,听说你射箭好。”
此时,那烦人的小姑娘正站在鹿岳的跟前,眨巴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对着鹿岳眨啊眨。
她身穿一袭雪白的襦裙,肤白胜雪,一双杏眼又大又圆,头上别着两根玉兰花的簪子,倒也说不出的雅致。
这不过是鹿岳第二回见过这姑娘,第一回还是在千娇公主的成亲大典上。
大抵是出于对晚辈的爱心,往日冷着脸的鹿岳,难得的勾了勾嘴角,点点头。
“果真如此?那当真是太好了!再过半月,那就是皇家一同去狩猎的日子了。不知鹿将军可是有空,能否教教小女子射箭?”画诗低头羞涩一笑,那小模样甚是期期艾艾。
鹿岳不大耐烦。
其实他不大想搭理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便是以前的白将军白念晨,也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他年幼时模样极好,便是到了而立之年,岁月亦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是凑到他的面前来看,他也还像是从前那般,只是带着些许成熟罢了。
“鹿将军是怕麻烦?你别担心呀,我很厉害的!”小姑娘举起手来,左右扫视了一番,见着没人之后,才做了一个很有肌肉的样子。
鹿岳目光平静。
自从顾念卿与慕容离越来越幸福之后,他的心情已经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了。
看着这个足足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少女,他也只是道:“不是,不是怕麻烦,而是真的很麻烦。”
若是可以,他宁愿一直在边关呆着,也不想要回到燕京中来。
他虽是在凌国的京城长大,可是这辈子醉刻骨铭心的记忆,却是发生在燕京。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懦弱也罢,反正他不喜欢在燕京呆着。
哪怕那两个人不在。
“鹿将军果真是如传言那般呢!我爹爹说,将军十五岁时,便已能带兵打仗了,小女子好生钦佩。”画诗仿佛看不出鹿岳的不耐烦一般,仍是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鹿岳往旁走了一步,想要绕开她,回到自己的府中去。
但画诗也跟着他移了一步,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鹿将军这是要去哪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我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千娇公主的闺中密友,你不用担心我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女子,我只是想要学射箭而已。”
她目光真诚,但鹿岳却懒得看她。
在这世上,他只喜欢听一个女子聒噪,但那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对着他聒噪。
这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
身后不远处就是他曾经住过一阵子的丞相府,今日他不过是一时失神,才会拐到这儿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遇上了这样一个聒噪的少女。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鹿将军为何会在这儿?是来见什么故人吗?我对京城这一带很熟悉的,听闻将军已有十多年不曾回来过了,不若我带着将军去走走如何?”
“不用。”鹿岳生冷地拒绝。
但少女显然是不打算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指着鹿岳身后不远处的宅子,高声道:“那便是曾经的太后的家,鹿将军知道吗?我听千娇公主说,太后还是闺中少女时,太上皇便打着神医的名头,住到了那宅子里头。公主说,若不是太上皇太爱耍无赖,太后才不会嫁与他呢!”
“鹿将军,是不是想要得到心上人,便定是要无赖呢?”
“我不知道。”鹿岳应道。
若是论起无赖来,他确实是远远不及当年的太上皇。
不过这些旧事,不提也罢。
“是吗?鹿将军可有心上人?不知鹿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画诗跳了挑,提着裙摆又绕到了鹿岳的身后。
她似乎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我要走了。”鹿岳抬脚往前走。
他要离那宅子远一点儿,免得又想起了那些叫人伤心的事情来。
“小姐,您这样是追不到鹿将军的。”
画诗身侧的丫鬟恨铁不成钢,既是要追鹿将军,怎能在将军跟前提起太后娘娘来呢?便是最无知的人,都知晓鹿将军对太后娘娘那是情根深种啊!
画诗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转身正对着鹿岳的背影。
将军的背影,便是瞧着都很有安全感。
“为何追不到?本小姐偏要在他跟前提起太后娘娘来,总有一日,他会再也不在意太后娘娘,而他心中,也终究只有我一人。”
您想得倒是挺美好。
小丫鬟幽幽的叹气一声,也不好反驳了主子的话。
画诗挑眉:“你这丫头不信我?你放心好了,且等着看吧,这鹿将军只能是我的。”
鹿岳以为,那位唤作“画诗”的姑娘,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想要学射箭罢了。自己既然拒绝了她,想必她会找别人。
只是自那日后,户部尚书每每瞧见自己,脸色皆是十分的精彩,仿佛自己将他的闺女儿给拐走了一般。
千娇公主有孕,因着爹娘皆是不在燕京之中,鹿岳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去看望一番。
在白念晨的府中,鹿岳再次遇到了那个少女。
画诗眯着眼,晃着脑袋与千娇公主并肩而坐。在二人的跟前,一片迎春花盛开得极美,更是衬得这;两个丫头愈发的漂亮了些。
先发现鹿岳的不是千娇公主,而是画诗。
她的听觉很是灵敏,鹿岳还未走近,她便已至拎着裙摆站起身来了。
“鹿将军,是你啊!真是好巧呢,我竟又遇见将军了。你是来看公主殿下的吗?我也是呢!”
她真的很聒噪啊!
鹿岳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本不大想搭理她,只是看到千娇公主殷切的目光后,他仍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上回他什么也没说,那少女都能自己嘀咕下去,这下子他搭理她了,画诗的话更多了。
“我是今日一早过来的。公主殿下说有了身孕之后,便不能与我一同到处乱晃了,宝宝会不高兴的。鹿将军,你说日后我会不会很孤单啊?”
“鹿将军,你今日穿着的衣裳真是英俊非凡。我爹爹便不能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他看起来像一个老农。不过我娘说,像我爹这样的男子,才最是可靠。”
“鹿将军,公主殿下是不是都不能出门了,那她若是烦了怎么办?女子有了身孕,是不是都不能出去玩儿了?可是我与公主殿下约好了,还要去看胭脂呢,这可怎么办呀?”
“鹿将军……”
鹿岳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眼前的少女嘴巴像是倒豆子一般,说起话来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可是往日最是坐不住的千娇公主,竟是能含笑听她说完。
不知姑娘家之间究竟是如何相处的,鹿岳只觉得这个画师吵得很。若是他手下的人,早便被他给丢走了。
可是要他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动手,倒也不是说不行,只是坏就坏在,这小姑娘是千娇的闺中密友。
“鹿将军,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教我射箭?我真的很厉害的,不信你问公主殿下,我能一个人将外头安歇地痞打翻呢!不过我爹说姑娘家总该矜持些,但是我不大明白,为何姑娘要矜持,可男子却是不用矜持呢?”
“鹿将军,你们军中的男子,是不是都不会介意,姑娘家是不是矜持的?”画诗双眸晶亮,捧着脸一脸期盼的看着鹿岳,仿佛只要鹿岳一说是,她便要跳起来欢呼一般。
鹿岳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杏眼上,再越过她看了千娇公主一眼,道:“公主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差人来与属下说。属下还有事情要忙,便不打搅公主了。”
话毕也不等千娇公主回答,便急匆匆的走了。
画诗瘪瘪嘴,回头一屁股坐下,伸手揪了一朵迎春花,歪头看着千娇公主:“这鹿将军可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当真是冷漠得很,便是面对我这般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竟也能不动心。”
千娇公主摇摇头:“你若是再吵下去,鹿舅舅便要将你给丢出去了。大抵他不喜欢话多的女子,你也别急,慢慢来。”
“不成啊,我天生便是个话唠。若是为了将鹿将军追到手,便要隐藏我本来的性子,那多憋屈?”画诗幽幽叹气,手中的迎春花晃啊晃:“娇娇,你说为何他不喜欢女子?”
在私底下,她与千娇公主是情同姐妹的。
“谁与你说鹿舅舅不喜欢女子了,他当年不是喜欢我母后吗?这事急不得,可能只是他现在还不打算喜欢谁吧!”千娇公主皱着眉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