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五弟妹先前回京途中遇刺,竟是险些便要回不来了,本宫心中担忧得很,所幸上天有眼,五弟妹倒是个有福气的。”刘若珊挽着顾念卿的手悄悄的松开了些许,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只若是细瞧,便能见着笑意掩盖下,刘若珊那双眸子早便浮上了愤恨。
“叫太子妃担忧了。”比起刘若珊的故作亲热来,顾念卿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心中自是知晓,只怕刘若珊是巴不得她再回不来了,方能甘心。
“五弟妹在江南一切可好?本宫听闻,江南一带爆发了瘟疫,便是外祖父亦不幸染上了鼠疫。说起来倒是多的了五弟妹,如若不然这江南应折损多少百姓!”刘若珊满面佩服,道。
顾念卿作势举起手来抚了抚鬓角,趁机挣脱开刘若珊的手臂,答道:“倒也不是臣妾一人的功劳,臣妾只会用毒,旁的却是显摆罢了,是王爷胡说呢!不过何国公倒是真真的倒霉,这染上鼠疫之人,要么便是被老鼠咬了的百姓,要么便是在知县府中的贵人。偏生何国公便是后者,当真是叫人不知应如何说才好了。”
刘若珊的手指僵了僵,她方才特意称呼何国公为“外祖父”,无非便是为着埋汰顾念卿一番。毕竟何国公认可的外孙,从头到尾,亦只太子一人。
只顾念卿却是不受其埋汰,更是将话题引到了何国公染上鼠疫一事上,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刘若珊自成为太子妃以来,收到的皆是众人的讨好恭维,本还对顾念卿心存顾虑,只被她这般一嘲讽,便有些气恼了。
人呐,一受情绪的挑拨,便会做出些了不得的蠢事儿来。
顾念卿便是故意踩在刘若珊的痛脚上,她这些时日正积着一口怨气,正无处可发。刘若珊是太子妃,便是皇后的儿媳妇儿,顾念卿可没以大欺小的顾虑,她暂时对付不了皇后,从刘若珊身上讨些利息倒是可行的。
何况她亦不曾在明面儿上与刘若珊为难不是?便是刘若珊要发怒,亦只能说是她自个儿想太多。
刘若珊的脸色变了变,揪着手中金丝勾勒的帕子,轻掩小嘴,状似不经意一般提起:“本宫听闻,五皇弟此番回京,还带着一个师妹回来,不知五弟妹可曾见过这‘师妹’?五弟妹在燕国是顶顶儿的美人,难不成这天下还能有比五弟妹更绝色的女子?”
“太子妃倒是知晓得极多,这几番听闻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
顾念卿双眸晶亮,一旁的书语与盼归却是暗笑着低下头来,王妃存心找茬,偏生太子妃还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却是不曾见着王妃眸中那“快来挑衅本王妃”之类的光芒。
蠢,真是蠢!
顾念卿漫不经心的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微风拂过,将她的裙摆扬起,带着些仙人儿般的风范。
刘若珊的眸光更是愤恨了几分,道:“总归是一家姐妹,本宫自是要关心着些的。”
“太子妃方才亦说了,臣妾在这燕国中是顶顶儿的美人,便是这京中的贵女,亦无人能与臣妾相提并论,更何况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师妹,想必王爷是瞧上了别的东西,许是学识之类的。”顾念卿挑眉,道。
她这话倒是很有些意思,明着是在说容芊芊的容貌比不得她,实则却也是在暗讽刘若珊相貌不及她。
顾念卿可没有那等谦让的美德,她便不信被人欺到家门来,还能忍气吞声。若是当真有这等有气度之人,怕是脑子坏了。
刘若珊的脸色已是不能再变了,只惨白着一张脸,顺着顾念卿的话往下接道:“这倒也是,当初五弟妹可是燕国最是有名的……”
草包!
刘若珊状似不安的瞥了一眼顾念卿的神色,却是失望的发现,顾念卿的脸色却是不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焉知顾念卿刻意提到学识,为的便是将刘若珊引进这坑里来。
她颇为无奈的叹气一声,望着刘若珊又佩服又惋惜,道:“这倒是呢,臣妾是比不得太子妃这般有才气的,太子妃与欢儿……不,那不是臣妾的妹妹了,是顾念欢。当初太子妃与顾念欢可是京中最是叫人钦佩的才女,只如今一人成了太子妃,一人却是沦为旁人的小妾,果真是……”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仍是精致的小脸,哀怨不已,道:“臣妾这等以色侍人的,又如何能与太子妃相比?”
刘若珊心中颇为气恼。
顾念卿这分明是在威胁她!
当初顾念欢会与太子表弟躺在了同一张榻上,刘若珊与顾念卿皆是出了不少力气的。只怨便怨在,顾念卿的生母是被罗氏害死的,她惯来与啰嗦母女有仇,旁人便是要责怪,亦只会说罗氏狠心,逼得原配嫡女不得不出手反抗。
只刘若珊却是大不相同的。她与顾念欢曾是闺中好友,却是因着太子而翻脸,如今更是挤掉了顾念欢,成为了好姊妹的心上人的正妻。
正是因着如此,饶是刘若珊再有大家气度,在旁人眼中,却终究是不对的。
顾念卿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笑眯眯的望着刘若珊的脸色,更是万般纯良的低呼了一声,道:“太子妃的脸色为何这般差,可是病着了?臣妾是过来人,这新婚燕尔啊,最是容易出事了,太子妃与太子殿下还是……呀,竟是我多嘴了,这话确实不该说呢!”
她眨眨眼,一派纯良无辜,道:“太子妃定是心急了,毕竟这庶长子都要落地了,怨不得太子妃的气色会这般差。”
话毕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的望着刘若珊,带着丝丝欲言又止的羞意,仿佛她是当真在替刘若珊感到担忧一般。
若是真的方是有鬼!
刘若珊一口血梗在喉间,她便知晓,她不该因着一时冲动,便与顾念卿对上,没由得给自己找罪受。
她算是想明白了,眼前这女子会轻易丧命才是有鬼了,她定能活得比旁人都久,这等祸害自是要遗臭万年的。
手中的金丝丝帕被她揪得不成模样,只偏生她还寻不着话来再与顾念卿交锋。
二人间的气氛便变得很是诡异,一人面上带着纯良的笑意,眸中的冷光却是似小刀子一般嗖嗖的往外飞。一人却是愤恼的揪着帕子,面上满是狰狞之色,只偏生那口气却又是憋在了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刘若珊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将面上的愤恼收起来,朝着顾念卿笑道:“是本宫多嘴了,五弟妹莫要见怪,五弟妹是知晓本宫的性子的,平日里最是个爱说道的,五弟妹莫要因此与本宫生分了。”
这是甘拜下风的意思?
顾念卿眨眨眼,罢了,总不好旁人认输了,她还要穷追不舍。
穷寇莫追,省得这太子妃恼羞成怒,与她翻脸了可如何是好?
顾念卿想通好,便也亲亲热热的笑道:“是臣妾太过放肆了,只这些时日旧伤未愈,便总爱计较。”
二人亦算是握手言和,再客气一番后,倒也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只顾念卿是一转身便面带笑意,只觉这连日集聚在胸口处的怨气竟是没了。刘若珊却是脸色阴沉,只暗恨自己方才嘴贱,竟是叫顾念卿在自己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说起来她有何好得意的?
顾念卿那头来了个师妹,她的东宫里头那位都快要瓜熟蒂落了。
半斤八两,谁也莫要再去与谁过不去。
“小姐方才好生威风。”盼归忍不住赞道:“那太子妃的记性怕是不大好,先前与小姐一同联手时,便应是知晓小姐的手段的,竟还是眼巴巴的上前来与小姐为难,莫不是当小姐在江南呆了些时日,便转了性子不成?”
“这倒是不怪太子妃的。”书语倒是稳重些,只道:“先前太子妃倒也是个知事的,与小姐联手了一段时日,亦是知晓小姐的能耐的。只人既是到了高处,总难免会忘了些旧事,冲动起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亏得有小姐提醒,如若不然那太子妃怕是要得罪人了。”
太子素来是京中贵女眼中顶顶儿的金龟婿,眼下刘若珊成了太子妃,虽是荣耀,却也是祸端。若她因此自恃,京中自是有人会收拾她。
顾念卿假惺惺的叹了一声,捏着帕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无奈又哀伤,道:“我能如何呢?总归是一家姐妹,总是要照看她一二的。”
这是原原本本的将方才刘若珊与她说的话还回去了,竟是半点儿亏也吃不得。
盼归与书语皆是捂嘴轻笑,这般鲜活的小姐,方是她们所熟悉的那人。
顾念卿感叹完毕,便拎着裙摆往永寿宫而去,一路上脚步轻快,莲花绣鞋在小道上微微跳跃。
她已有许久不曾见着太后,虽说那老虔婆着实不大讨喜,只她到底还是有些念着太后的。毕竟是她如今唯一的长辈了。
顾念卿走进殿中,险些便想着调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