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王这便去将她唤进来。”慕容离仿佛不曾见着顾念卿的神色一般,只淡笑着将清粥放回桌案上,转身走了出去。
盼归与书竹很快便奔了进来,围在顾念卿床边,愧疚得低声啜泣。
“小姐,都是奴婢连累了你。”盼归心中愧疚,却是不曾忘了将清粥取过来,小心的用汤匙搅了搅。
顾念卿张开嘴,将盼归喂到嘴边的清粥吞下:“你们在这府中,可曾受了委屈?”
她最是担忧的,便是盼归与书竹因着她遇刺,而遭到旁人的迁怒。
“没有,奴婢没有受委屈。三日前大少爷来寻了奴婢,奴婢已与大少爷说了小姐的事儿。奴婢本还想着,待到小姐归来,奴婢便随小姐走,只却是不知,今日清晨,离王竟是将奴婢与书竹押到了小道上,以此来威胁小姐。”盼归声音哽咽。
多日不见顾念卿,她却是觉得自家小姐变得愈发的清瘦了,比起从前的狂傲妖冶来,如今的小姐倒是变成了真真的冰美人,似乎是被伤透了心,再不愿去相信任何人一般。
都怪离王!
盼归吸了吸鼻子。
顾念卿很快便将清粥喝光,从怀中掏出帕子,在盼归的面上胡乱的抹了两把,笑道:“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儿的?我还活着,便是留在离王府中,我亦不会如何。”
她早便应想到,慕容离如何胡会轻易放过她?
若是她贸然离开了离王府,这京中的流言便定会对准了容芊芊,届时那“好师妹”,便定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那人如何舍得?
便是盼归对容芊芊撒了一把无关紧要的毒药,皆是被那人给打伤,他又如何会叫这京中的流言,伤了容芊芊半分?
一个江湖中的女子,若是当真要成为离王妃,定是要有好名声方可。
“小姐,书语与书沁还在院中,安嬷嬷听闻小姐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书竹亦是哽咽不已。
小姐总算是回来了。
亏得将军及时赶到,她与盼归死守秘密,为的便是替小姐争取时间与将军好好相处。
她算是看透了,这慕容离可不是个好东西,竟是拿捏了她与盼归的性命,来威胁自家小姐。
果真是下作得很!
“安嬷嬷……”顾念卿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将藏在怀中的玉簪子取出来,对着窗台洒落进来的杨阳光,微微抬头:“叫嬷嬷唤进来,说不得嬷嬷会知晓什么。”
书竹应声而下,只她走出房门后,便见着候在外头的除了安嬷嬷,还有慕容离。
那清冷如谪仙般的男子正倚在墙壁上,手中拎着桃木面具,仰头望着外头的艳阳。白玉无瑕般的俊脸上,满是苦涩无奈,双眸虽是对着外头在,只听到响动后,便回头望着她。
书竹愣了愣,竟是有些心软了。
许是,许是离王是有苦衷……不,她不能动摇,离王既是能将小姐抛下一回,便会有第二回。
她决不能叛变。
书竹咬咬牙,愣是忽视了慕容离的目光,转身望着安嬷嬷,道:“嬷嬷,小姐唤您进去,说是有事要与您商量。”
话毕隐秘的瞥了慕容离一眼,护着安嬷嬷往里头走。
慕容离耳聪目明,自是能看得出来书竹对他的排斥。
他低下头来,唯有苦笑自己自作孽。
安嬷嬷走进房中,便见着顾念卿正在盼归的伺候下换上衣裳,一头青丝倾泻身后,手中还握着一支羊脂玉的簪子。
见着安嬷嬷走进来,顾念卿只侧目一笑,道:“嬷嬷。”
女子的声音清脆如初,安嬷嬷却是觉得心酸难耐,小姐是个命苦的姑娘,好不容易方从相府中出来了,却是遇上另外离王这等始乱终弃的男子。
如今京中何人不知,离王带回来了一个师妹,却是忘了自己的王妃。离王妃在回京途中遭遇歹人刺杀失踪,下落不明。
如今小姐却总算是回来了。
“小姐,没事便好。”安嬷嬷面上的褶皱舒展,欣慰的望着顾念卿,道。
顾念卿歪着脑袋,盼归将她的衣领整理好。
“嬷嬷,你可是认得这根簪子?”顾念卿举起手中的羊脂玉簪子,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满是期盼。
只叫她失望的却是,安嬷嬷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曾见过这簪子,小姐是从何处将这簪子翻出来的?”
“我在江南时,碰巧到了容家的旧宅子,随后依着嬷嬷的回信,到了桃花庄里头。”顾念卿虽有些失望,却是耐着性子与安嬷嬷道:“这簪子是在我的房间里头发现的,上头刻着‘云’字,我本还在想,若是嬷嬷见过这簪子,说不得便能寻出我爹的身份来了。”
只谁能料到,安嬷嬷却是不曾见过这簪子。
她在桃花庄时,亦曾问过容管事,只容管事早便离了容家大宅,到了桃花庄中,莫说是簪子,便是她娘亲,容管事亦是在容家灭门后,方能再见着娘亲一面。
“小姐觉得,这簪子是那人的?”安嬷嬷道。
“也不是,只我心中猜测罢了。”顾念卿敷衍的扯了扯嘴角。
没有任何线索……
她难不成要一辈子当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
还有容家的大仇,她是当真报不了了?
“罢了,既是没见过,便当是不曾见过这簪子。”
顾念卿随手将簪子放在铜镜前,取出一朵金色丝线勾勒的牡丹花,随意的别到发上。
盼归瞧着觉得素雅了些,挽了一个发髻,在上头别了两支宝石簪子,米粒大小的珍珠细细碎碎的缀在发簪上,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时日,顾念卿倒是消瘦了不少,原是下巴上还有些许肉,只如今却是剩下小巧的骨头。
亏得她生得极好,如若不然这张脸怕是要毁了。
柔滑的丝绸将肩上的伤疤遮去,顾念卿抿了抿唇,闭上双眸任由盼归与书竹在她脸上折腾。
许久后,盼归长舒一口气,顾念卿睁开双眸,便见着铜镜中的女子明艳如初,红唇娇艳欲滴,墨眉如黛,婉约端庄。
白皙的肌肤,水蒙蒙的双眸中满是璀璨的光亮。
她眨眨眼,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盼归的手艺倒是见长。”
盼归低头苦笑一声,道:“小姐的气色差了些,便是不想呆在这王府中,亦不曾是憔悴的。”
在她心中,小姐便应是艳光四射,随时准备撸起袖子与人大干一场的那女子,自然,如今这府中多了一个容芊芊,小姐更是不曾落了下风。
一个江湖女子,还想着爬到小姐头上作威作福,倒是美得她!
顾念卿笑了笑,不置可否,差盼归出去将书语与书沁唤来。
安嬷嬷大抵是有些累了,便已告退了。
只余下书竹与顾念卿呆在房中。
书竹瞥了顾念卿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说?”
“小姐……”书竹吞吞吐吐道:“离王殿下,在外头……”
顾念卿几乎是听到那人的名字,心脏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抽痛。
她冷笑一声,眸中璀璨的光亮变成冷漠的利刃,道:“他在外头做什么?是在装可怜,好叫我心甘情愿的去替他那师妹谋一个好名声,亦或是我干脆自行请离,好给他的师妹腾出位置来?”
书竹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了。
外头的男子将手收回来,望着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终是无力的垂下。
他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心中的苦涩却是更甚——卿卿,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不堪之人?
他们之间怕是隔开了整个天下,再也无法靠近。
顾念卿缓了许久,方能将心头的疼痛压下去。
待到书语与书沁进来,她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了,甚至能笑着与书语书沁二人说笑。
她不知晓慕容离在外头等了多久,,只知晓便是书语与书沁退了出去,外头的脚步声却还未响起来。
习武之人是能听得到附近的人的呼吸声的,顾念卿却是自欺欺人的捂着耳朵,翻身倒在了床榻上,将满头华美的发髻弄乱。
她闭上双眸,复而又睁开,忽的坐直了身子,对着书竹道:“来替我将发髻整理好,咱们进宫。”
她消失了好些时日,宫中的皇后虽是欣喜,只太后怕是要担忧了。
便是不与太后报平安,亦要进宫一趟,与皇后好好嘚瑟一番,她竟是还活着。
若是她猜得不错,皇后的人应是所剩无几了,在她身上折了好些人,却还是叫她逃过一劫,不知皇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再次踏出房门时,慕容离却已是不在了。顾念卿只当他是等得烦心了,怕是去容芊芊那头了。
不在了倒也好,如此她就不会心软了。
顾念卿进宫,书竹素来腼腆,自是不好带的,她差书竹去将书语唤来,自己则是闭着双眸,在小花园中候着。
她此番回京,一来是为着拿到休书,二来则是为着复仇。
至于容芊芊,若是遇上了,她亦是不会手下留情。昔日许是还会顾及慕容离的颜面,只如今她与慕容离亦算是翻脸了,她正巴不得怎么叫他不痛快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