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还需再去那宅子一趟。
顾念卿一行人走得悄无声息,凌璟再来到客栈中时,却听闻她早便走了。
心中有些挫败,他挥挥手,与身侧的洛乙道:“她心中大抵是只有阿离一人的,如若不然便不会连走都不与本王说。”
洛乙回头望着客栈门外的白衣男子,叹气一声,道:“爷不必难过,那人亦是不曾得到消息。”
慕容离面带哀伤,方才凌璟与掌柜的对话,他听了个正着。
她走了,躲开他的人,再也没了踪迹。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此生都不想!
卿卿,本王后悔了,本王再也不会如此待你。
卿卿,你回到本王身边可好,无论你心中爱着何人,本王都不在意了。
卿卿,不要不见本王,不要。
“你可是见着了?她连走都不愿你我知晓,她与我从来便只是朋友。”凌璟目光微凉,捏着折扇的手指关节发青。
若非眼前之人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他定会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叫顾念卿难受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她走了……”慕容离眸中再无光彩,望着楼梯低声喃道:“她走了,再也不愿见着我了。”
他连同她认错的机会都没有了。
慕容离从怀中掏出桃木面具,将一张惊世容颜遮住。
没了顾念卿,便是他的容貌再叫人惊叹,亦没了露在人前的必要。
她一走,他的世界便没了光彩。
“阿璟,你说得对,我后悔了。”
慕容离声音沙哑,从凌璟身侧绕过,走上楼梯,推开房门,走进顾念卿住了好几日的房间。
里头还带着她独有的气息,叫人不禁想要沉浸其中。
他缓缓的坐下来,双手放在那日顾念卿坐着的位置上,修长的手指在地上轻抚,面上带着宠溺与温柔,仿佛他抚摸着的不是地板,而是他心上那人一般。
“卿卿,我错了,我后悔了……”
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一滴泪落在地上,桃木面具下的容颜模糊不清,往日带着温柔的清澈双眸,如今却是黯淡无光。
白衣依旧,伊人却已不在。
凌璟与洛乙在外头看着慕容离半晌不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与其在此伤心难过,不若赶紧派人去查清楚,卿儿与那几个丫鬟就是是去了何处。她们走得这般悄无声息,想必是换了身份。”凌璟心中有些郁闷。
这世上的情敌,最窝囊的便是他了。
不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与旁人,如今好不容易方等到了机会,却是不得不再度将顾念卿推向慕容离。
谁叫那女子偏生只对慕容离一人心动了!
“去联络在江南的人,查清楚今日出城的都有哪些人,尽快将卿儿的踪迹查清楚。”凌璟对着洛乙道。
洛乙瞥了里头的慕容离一眼,面上带着如往日一般玩世不恭的笑意,道:“这是爷的机会,美人姐姐如今正伤心,爷若是趁虚而入,说不得……”
里头的慕容离动了动,双眸黑幽幽的望着洛乙,冷风飕飕的刮。
洛乙耸耸肩,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若是当真这般在意顾念卿,为何还有时间在这儿难过。
当真是叫人笑话。
此时,顾念卿与丫鬟们正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挤在一辆马车中,朝着城外而去。
城门已开,马车很快便出了城。
盼归坐在顾念卿身侧,撅着嘴道:“小姐,咱们为何要这般狼狈?”
可不是狼狈?
那马车破旧些倒也就罢了,竟连身上的衣裳都破破烂烂的,仿佛是逃难的灾民一般。
亏得路上不曾遇着熟人,如若不然,那多尴尬呀!
“若是不换上这身衣裳,难不成还等着城中的人跟着咱们出来?”顾念卿含笑戳了戳盼归的额头,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白念晨身穿打满补丁的百家衣,眯着双眸道:“姐姐,这衣裳倒是与我幼时穿的一模一样。”
话毕老神在在的扫了一圈车内的几人,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道:“是这个不错了。”
故作成熟的模样,倒是逗得几人皆是笑出声来。
“你如今便已是长大了?”书若忍俊不禁,在白念晨的脑袋上揉了揉,道:“还未断奶的娃娃,竟也学会说大话了。”
“念晨没有,书若姐姐,念晨说的都是真的,娘亲说了,这是‘百家衣’。”白念晨不满地鼓着小脸,双眸中满是控诉。
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好好,你说的是。”书若讨饶的笑了笑。
“小姐,咱们能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接下来应如何?”书语从外头探进一个脑袋,目含担忧。
她心中对顾念卿很是感激,他与书沁皆是离王送来的人,顾念卿却并未因着与离王翻脸,便将她二人赶了回去。
比起冰冷的魔宫,她更喜欢呆在顾念卿身边,哪怕是什么也不做,皆觉得温暖。
大抵这便是顾念卿的魅力了。
书沁怀中的包袱里,装着的正是凌璟那日塞入顾念卿怀中的银票。
一双眸子警惕的朝外头望了一眼,书沁将怀中的银票搂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是在担忧有人会忽然冒出来,将她的银票抢走一般。
“小姐,吃糕点。”书竹低声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工了得的荷包。
她身上带着好几个荷包,装的皆是顾念卿与白念晨爱吃的糕点。
虽说如今不在城中了,亦总不能委屈了小姐才是。
顾念卿眯起双眸,红唇上挂着一抹醉人的笑意,将书竹手中的荷包打开,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安然的躺在荷包里头。
伸手将桂花糕拿出来,一把塞入口中,顾念卿满足的喟叹一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不会被逮住便是了。何况我总还是要回京的,总不能一辈子躲着那二人。”
她不想见慕容离,不能见凌璟。
慕容离将她的一颗心伤透,她便是想着能叫自己过得更好,却还是不想再面对他。
凌璟,凌璟待她有情,却又是慕容离的兄弟,她还不止下贱到去与凌璟有过多的联络,省得旁人还当凌璟在挖慕容离的墙角。
“小姐,到了。”书语道。
马车听了下来,书语将帘子掀开,顾念卿率先走了出去。
四月初,正是落英缤纷的时候。
桃花园的桃花盛开了满满一园子,从外头看,便只见着满地的粉红。
顾念卿回头望着丫鬟们走下来,道:“这桃花园果真是名不虚传。”
只如今江南大灾方过,故而无人有心情来此欣赏罢了。
倒是便宜了她们几人。
盼归跟在顾念卿身侧,书语将马车调头,其余几人则是面带笑意的走到了桃花树下。
“老马识途,只盼着着马儿能安然回到城中。”书语在马上甩了一鞭子,破旧的马车便缓缓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若是将马车留在桃花园外头,无疑是与那二人说,顾念卿正在这桃花园中。
书语是知晓魔宫的能耐的,若是慕容离当真知晓顾念卿在这园中,要破解阵法,又有何难。
顾念卿笑道:“但愿吧。”
若是这畜生不能回去,这城外亦有不少百姓人家,平白的捡了一辆马车回去,说到底还是喜事一件。
“小姐,奴婢听人说,桃花树下若是埋了尸骨,便定会愈发的美丽。”盼归瞪着双眸,有些不安的朝着顾念卿的身侧凑了凑,顺势揪着顾念卿的袖口。
顾念卿哭笑不得,顺着盼归的话往下接:“你害怕?不过我倒是确实听过这传言,想来应是不假,你若是好奇,不若明日便搬了锄头,将桃花树的根给刨了,好瞧瞧下头是不是当真有尸骨。”
愈是美丽的,便愈是腐朽。
说不得这美丽的桃花树下,便当真埋着满地的尸骨。
盼归抖了抖身子,更是揪紧了顾念卿的袖子,一步也不敢乱走。
“怕了?你家小姐杀的人亦不少,你便不怕我将你的脖子拧下来,埋到这桃花树下。”顾念卿伸出手,在盼归的眼前比划了一番。
盼归一下子便怔住了,小姐说的很是有道理呢!
只片刻后,她却是愈发没脸没皮的凑到顾念卿的眼前,弯着双眸道:“奴婢才不怕,小姐才舍不得将奴婢的脖子给拧下来。”
她嘻嘻哈哈的跑开,绕着书若几人转了几个圈子,道:“小姐快看,奴婢能让桃花飞起来!”
顾念卿很是给面子的望着她,只见盼归蹲下身来,从地上捧起一手的桃花来,朝着虚空撒开。
“盼归姐姐羞羞脸!”白念晨对着盼归道。
顾念卿亦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好,她便是没了慕容离,却并非觉得有任何的悲伤。
她的身侧,多的是爱着她的人。
多叫人欣喜呢?
这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拥有了不少一心为她的人。
几人一路嬉闹着走到桃花园的最里头,便见着眼前的桃花排列有些异样。
顾念卿走在最前头,按着安嬷嬷信中所说的步法,从桃花树下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