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顾念卿不必再整日与府中的继母继妹周旋,顾相自知晓罗氏害死了他的原配夫人后,便很是失望,颇有些悲痛欲绝的意思。
只按着顾念卿的说法,却是顾相想必倒当真如旁人见着的那般,悔恨得几欲要死去。
若是他当真便这般悔恨,早便应查出她娘亲的死因才是,何必在如何悔恨痛苦。
顾念卿总结了一番,深觉顾相此生对不起的人极多。
她娘亲、罗氏、玉玲,这三个女人或多或少都是因着顾相,方会丧命。
顾念卿身上亦是背着人命债,只她亦不是头一回杀人,早便放开了。
从深冬到年后,京中却是不乏传闻。
书沁与盼归仍爱四处打听,与顾念卿说了不少顾念欢的近况,无非便是被太子表弟的小妾折磨得不成人形,却是不得不忍着一口气,如当初的顾念卿一般,佝偻在后院中苟延残喘。
顾念卿再听闻顾念欢的事情时,却是淡淡一笑,便垂头在大红色的绣鞋上,绣上喜庆的字眼,并着两朵盛开的并蒂莲。
两双鞋子,一男一女,正是她与慕容离成亲当日要用的。
书语与管家一同,为着顾念卿的嫁妆奔波,却总觉相府太过寒碜,生生的将库房中的好东西搬了个空。
顾相是个不管事儿的,顾长安自是巴不得姐姐的嫁妆越多越好,管家对顾念卿多有恭敬,便也随着书语去了。
依着书语所言,这相府中的东西,不都是夫人带来的?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自是有权利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走的。
安嬷嬷无事可做,便与随着书语替顾念卿准备嫁妆。
书竹每日在厨房中,还在想着如今在自家小姐成成亲前,将她养得更胖一些,省得到了离王府多有不适应,届时瘦了下来,应是叫人多心疼。
书若在药方中,整日研制出一把把的毒药,交给盼归与书沁耍着玩。
再过两日,便是顾念卿的大婚之日了。
从前她还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当着的嫁人了。
新年已过,空气中的寒意却并未减少一丁点儿。窗户半开,顾念卿躺在床榻上,呆呆的望着外头夜空中的星星,颇有些感慨。
前世她为着能与宋哲结婚,冒险去杀了军火巨头,却不想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始终忘不了,喝下那杯毒酒后,她最痛的不是身体,却是内心。
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比任何剧毒都要霸道。
“宋哲,罗安安,我如今很好。”顾念卿淡淡一笑,眼角的泪珠落下,没入枕中。
她不曾因为愤恨,便失去爱她之人。不曾因为曾经遭遇背叛,便不再信任旁人,从此便独自一人孤军奋战。
她甚至感谢,若非宋哲与罗安安,她便不会拥有如今这一切。
“娘,我很快便要嫁人了。”顾念卿闭上双眸,低声喃道:“我要嫁的人,他很好很好,我虽尚未爱上他,只如今却也很好。我想我会爱上他,或早或迟。”
她如今很好。
女子入睡后,窗外白衣男子却是望着她的睡颜,满目的依恋。
“卿卿。”
一声低喃消散在风中。
两日便快便过了,一大早顾念卿便被折腾起来,换上大红色的嫁衣,净面上妆,将发簪打理好,凤冠霞帔,比起平日更是美丽了几分。
喜帕将女子的视线挡住,外头的喧闹传入耳中。顾念卿有些紧张的握紧双眸,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终是知晓紧张。
书竹趁着众人不备,往顾念卿手中塞了一个小荷包,里头装着的都是软软的糕点。
顾念卿清晨不过匆匆用了些膳食,眼下正饿得慌。偷偷的将荷包中的糕点取出来,书语与盼归趁机挡在顾念卿跟前,书沁拉着喜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顾念卿低下头,将糕点塞入口中。
早在两日前,顾长安便与十三公主回到了京中。
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回到了京中,包括柯夫子与顾长安的同窗。
顾念卿这般绝色的姐姐要嫁人了,顾长安的同窗便伙同顾长安,一同守在外头,将慕容离捉弄了一番。
凌璟亦来到了燕京中,正如他所言,待到顾念卿出嫁之日,他定会来送她。只他却是不曾来见过顾念卿,想必是为着避嫌。
鹿岳倒是没来,顾念卿倒是问过书竹与书若,二人皆说不知晓。
将顾念卿背到喜桥上的是弟弟顾长安,本应是由兄长来完成的事儿,却因着顾念卿并无兄长,便变成了顾长安这唯一的弟弟的事儿了。
透过一片通红的喜帕,顾念卿望了慕容离一眼,他换上一身大红色喜服,面上仍是遮着桃木面具,却叫人觉得很是舒服。
仍是清风霁月的清冷模样,却是多了不少暖意。
喜帕摇摆,步摇摇曳,一双绣鞋精致,缓缓的迈进喜轿中。
帘子放下,遮着外头的喧嚣热闹。顾念卿捏着帕子,淡淡一笑,她不知晓未来会面对什么,只若是能有人与她一同,她便能无所畏惧。
十里红妆,燕京中的气氛喜庆得很。
身穿墨蓝色锦袍的少年站在人群中,望着喜轿从他跟前经过。他伸出手,朝着喜轿的方向虚握。
“卿儿。”
喜轿到了离王府跟前,顾念卿牵着男子的有力的手,缓缓的走出轿子。迈过火盆,走进正堂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透过喜帕,顾念卿能见着坐在上首的燕帝与皇后。她抿了抿唇,神色复杂的望着皇后,亏得有喜帕遮挡,旁人方不曾见着她满目的冷意。
皇后……
顾念卿端端正正的坐在房中,因着慕容离喜静,旁人倒也不敢来闹洞房,便是王妃娘娘亦不曾有太多的人来瞧。
唯独十三公主与喜娘守在房中,叽叽喳喳的同顾念卿说着近来的见闻。
“海边的贝壳可美了,本宫倒是带了好些回来,交给五皇兄了。他说要给卿姐姐做一艘船,只本宫还不曾见着那船的模样。”十三公主絮絮叨叨,道:“顾长安还从海边买了珊瑚,说要给卿姐姐打首饰。本宫倒是不大喜欢那血珊瑚,总觉得与本宫不大相衬。”
顾念卿本还有些紧张,被十三公主这般一说,倒是什么感觉都没了,只淡淡的坐在床榻上,静静的听着十三公主说话。
“卿姐姐,嫁人是你如何一般感觉?母后说当年她嫁与父皇时,倒是紧张了许久。”十三公主揪着帕子,一双眸子晶亮,道:“卿姐姐为何不紧张?你终是能嫁与五皇兄了,本宫心中可开心了。”
“啊,本宫不是说从此便无人与本宫争夺璟哥哥了,而是为卿姐姐觉得高兴。五皇兄虽性情清冷,却是个极好的人。本宫幼时便常常在他跟前胡闹,不过本宫犯了错,总是五皇兄替本宫向父皇求情的。”
盼归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这十三公主还是这般话多。
“盼归?唔,盼归你竟然瞪了本宫一眼?真是,多日不见你的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本宫与你说,本宫可是头一回见着你这般有脾气的丫鬟。听闻卿姐姐身边来了四个很是有能耐的丫鬟,盼归你是不是要失宠了,哈哈!”
哈哈你个鬼啊!
盼归撅着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喜娘是慕容离亲自寻来的,原本宫中还派了有经验的老嬷嬷来,只慕容离却说,他不大喜欢见着陌生人。
太后与皇上素来疼爱他,便也就随着他去了。
倒是顾念卿却是知晓,并非慕容离不喜欢见着陌生人,而是担忧顾念卿不习惯罢了。
盼归与十三公主斗了一会儿嘴,十三公主便出去了。
半柱香后,慕容离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顾念卿稳稳的坐在床榻之上,一袭大红色的嫁衣,更衬得她身姿婀娜。一双小手搭在小腹上头,喜帕将女子绝色的容貌遮住。
慕容离将喜帕挑开,便见着那日思夜想的女子,抬眸对着他抿唇一笑。
“王爷。”顾念卿站起身来,扶住慕容离摇晃的身形:“喝多了?”
慕容离面上仍是遮着面具,顾念卿并不能瞧见他的脸色。只瞧着他方才走进来时,似乎是有些摇晃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你如今还不能喝太多。”顾念卿无奈至极,将他按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上,伸手在他的太阳穴旁轻揉。
慕容离深深的凝视着满面温柔的女子,一颗心都要化成水一般。他按住顾念卿的双手,缓缓的移到自己的耳侧。
顾念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眸,屏息道:“可以吗?”
啊,这感觉为何这般像霸道总裁要强上单纯小白兔?
顾念卿囧了囧,慕容离却已牵着她的小手,将桃木面具取下。
男子面如冠玉,一双清澈的眸子狭长,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男子的俊朗。薄唇微微勾起,面上满是温柔之色。
一袭红色喜服,将他的脸衬得愈发红润。
只顾念卿却是敏锐的发觉,他的下巴上弥漫着淡淡的青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