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素来体弱,若是得了风寒,却一直好不了的话,岂不是要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墨莲药效耗尽?
果真是……愚蠢!
分明是有内力的人,却偏生要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难不成是在逼她?
这苦肉计,呸!
顾念卿气恼至极,揪着锦被恶狠狠的瞪着头顶上的虚空。
若是,若是慕容离的风寒当真是愈发严重了,可有人能将他医治好?若是不能,待到几日,他说不得便又便会原来的模样了。
当真是不消停!
顾念卿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将衣裳穿好,悄无声息的从窗户潜了出去。
她才不是在担忧慕容离!
她是去瞧瞧她死了没有!
没错,就是这样!
顾念卿两三个翻身,便已到了相府之外。只她一心想着尽快赶到离王府,却是不曾看见,身后的屋顶上,少年一身墨蓝色锦袍,肩上披上黑色大氅,无奈的望着少女极快的赶往另一个方向。
“卿儿。”
空中的雪花落到少年的眼睑上,他躺下身来,呈“大”字躺在屋顶上。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身上,少年双眸紧闭,嘴角却是苦涩的上扬。
慕容离本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自己的手拿起。
他忽的睁开双眼,却正见着那少女正将细长白嫩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面上满是冷凝之色。
慕容离面上一喜,便见着那少女将手收回来。他忙闭上双眸,装作熟睡的模样,呼吸平缓,桃木面具将面上的神色遮住。
“总归是死不了。”顾念卿低声哼道。
她伸出手,在离慕容离的半寸外停下,白嫩的手指几欲便要碰到那桃木面具之上。
那日慕容离发疯一般,吻着她的红唇的时候,是将面具掀开的。
顾念卿记得,他面上并无任何伤疤。
可见传言中的残颜,应是不存在的。只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容貌遮住,是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
手指触碰到男子面上的面具,顾念卿咬咬牙,闭上双眸,却是猛地将手收回来。
“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罢了,本小姐才懒得看。”顾念卿哼了一声,在慕容离房中巡视了一圈。
她最是擅长的是用毒,在救人上却远不如当日的千尘,只慕容离这伤寒感冒,她却也能帮助一二的。
将怀中早便备下的瓷瓶放过桌案上,顾念卿回头望了床榻上的男子一眼,抿抿唇,趁着还无人发觉,便赶紧的从窗户一跃而出。
在女子走后,慕容离却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捂着胸口走到桌案前。
小瓷瓶里头装的,正是解毒丸。
想必是来送解药的,毕竟昨日她可是叫书语与书沁那两个丫鬟将府中的下人都药翻了。
慕容离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来,却见着瓷瓶的最底部,放着一颗墨绿色的药丸,药味香浓醇厚,却是与先前黑漆漆的解毒丸全然不同。
慕容离轻笑,伸手将那药丸塞入口中。
这别扭的女子!
顾念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相府中。
过了两日,顾念卿院中却是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鹿岳与黑衣男子冷冷对峙,手中长剑挡在顾念卿身前,顾长安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将顾念卿护在身后。
男子面容熟悉,一张俊脸上墨眸似笑非笑的望着默不作声的顾念卿。
“你便是魔宫的千尘公子?”鹿岳双眸微眯,很是危险。
这便是先前将顾念卿的一切消息都掩盖下的千尘?
千尘淡淡的瞥鹿岳一眼,朝着他身后的顾念卿道:“卿卿,好久不见。”
顾念卿目光中满是平静,并未有一丝的波澜。
“你来做什么?”
这和开了花楼的贱人,不是说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吗?为何又会忽然出现?
她从鹿岳身后走出来,声音冰冷:“你回来做什么?”
“带你走。”千尘笑道,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唇角斜斜的勾起,千尘眸中满是晶亮的光芒,对着顾念卿道:“听闻你要成亲了,本神医猜想你心中是不愿的,故而本神医方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带你走。”
顾念卿的心头跳了跳,转身对着鹿岳与顾长安道:“你们先走,我与他说两句话。”
“卿儿,本将军也可以带你走,只是担忧你不愿与本将军走,方一直不曾说出来。卿儿,你莫要一时冲动便与此人走了,他现下还是燕国皇帝最是讨厌的人,他杀了燕帝派去凌都的人马,他心思不正。”鹿岳忙道。
顾念卿点点头,示意她都知晓了。
“姐姐,不要与这男子走。”顾长安亦是劝道。
便是要走,亦应是同鹿岳走。好歹鹿岳还是一个将军,这劳什子千尘公子,不过是一个江湖中人,那劳什子魔宫,听着便很是不正经。
“我不会走。”顾念卿道。
二人方放心的走了。
千尘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稍纵即逝。
“那少年便是鹿岳?听闻他比你还小,卿卿这是要老牛吃嫩草?”千尘挑眉,颇为不正经的凑到顾念卿跟前。
一张俊脸放大,顾念卿眨眨眼,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她不耐烦的伸出一根手指,将千尘的脸推开,道:“我不会与你走的,君命难为,我若是走了,遭殃的便是相府了。长安好不容易方有了今日的一切,我是姐姐,不能害了他。”
“总归你也不是顾相的女儿,若是此事传出去,自是无人再寻相府的麻烦。”千尘笑道。
顾念卿却是猛地看着他,目光锐利:“你说什么?”
千尘摊摊手,嬉笑道:“卿儿那滴血认亲,怕是动了手脚吧?你不是顾相的女儿,本神医早便知晓了。”
“那你知晓我的父亲是何人?”顾念卿顺势道。
千尘神秘一笑:“跟我走,我便告知你。”
“那便算了。”顾念卿无所谓的耸耸肩,道:“那人杀了我娘亲的一家人,便是知晓他是何人,我亦是不会认他的。说不得,还能亲手杀了他,替我外祖父报仇。”
她最是想知晓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世,而是那人为何要灭了一整个容家。
“你当真这般想嫁给离王?据我所知,他很快便又要变回从前那副模样了。虽说现下他风头正盛,只若是日后他变回从前的模样,燕国的皇帝定不会是他。”
毕竟从未听说过,一个残废之人还能当皇帝的。
千尘暗暗的摩挲着手指,目光落在顾念卿身后。
“我并非为着他如今的地位。”顾念卿双手背在身后,双眸中平静:“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皇后那贱人算计我,我断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想着让我与容离呆在一起,无非便是瞧着容离再站不起来了,也要将我拖下水罢了。”
毕竟如今叫太子最是羞耻的事儿,莫过于顾念欢与他表弟睡了的龌龊事儿。旁人许是看不出来,只皇后定是知晓的,顾念欢会如此,正是因着她。
“我还不大明白,为何旁人都说皇后最是温婉端庄,竟是能将容离当成亲子。若是亲子,如何会舍得将我这等声名狼藉的女子与容离绑在一起,这里头定是不同寻常。皇后隐藏得太深,我偏要将她的面具撕开了。”顾念卿冷笑道。
皇后还当无人能看出她的龌龊心思了,分明是在与旁人说,慕容离是在捡慕皓天不要的破鞋。
虽说顾念卿自觉不是“破鞋”,只旁人却是不这般想的。
皇后定是打着“为离王”好的幌子,无疑是在说明,慕容离心思不正,竟是看上皇兄的女人。
虽说这女人是过去式,却到底还是不禁叫人多想。
千尘的目光闪了闪,沉吟道:“哦?卿儿觉得皇后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顾念卿笃定道:“是很有问题。这世上能情敌的儿子养在膝下的女人,要么便是真的大度,要么便是另有图谋。皇后,不像是前者,我倒是觉得,容离一直被蒙在鼓里。”
千尘的手指暗暗捏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我虽与皇后不曾有多深的交情,也只见过她几回罢了。我第三回见她,却是她来与我说,叫我去替皇上解毒。我便不信,她不知晓我是深闺中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还谈何解毒?她非要将我往绝路上逼,看似是在为难我,实则却是在为难容离。”顾念卿凉凉的笑了一声,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转身走进暖阁中。
千尘自是跟上。
暖阁中放着热茶与糕点,顾念卿一口将热茶喝干,方捻着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千尘倒也沉得住气,只是坐在顾念卿的对面,满面调笑的望着对面的女子。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顾念卿只当看不见千尘的目光,斟酌一番,方继续道:“若是容离将我拦下,不让我去给皇上解毒,待到皇上毒发那日,皇后便能说是容离的不是。若是我答应替皇上解毒,便是在同皇后说,我有自己的底牌。一则日后皇后要再难为我,倒也能避开我的底牌;二则嘛,若是我解不了皇上的毒,便说是容离再胡闹。”
女人啊,真是心思深沉。